宋军此番动用了六十个指挥的冲击,在最初便携带着沛莫能御的动能,从东、西两翼直接摧破了一线金军薄弱抵抗,将金军绵延的防线打得深深凹陷进去。
除了两个制高点上的堡寨还有强军固守之外,东西各有大约三里长的绵延营寨体系,被直接踏平!
其中大量金军守军,明显是以辅兵充数,面对宋军这徐进如林的重甲长斧兵,象征性地放了两箭之后便一窝蜂似地向着尚未遭到打击的中央战线溃散。
那里自有合剌与撒离喝领军收容,将他们赶到后方大寨中去,免得在战场上碍手碍脚。
但宋军此番冲击,也并未深入许多。原因无他,完颜宗弼将第二线兵马调度上来的时机抓得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前锋宋军堪堪肃清当面栏栅、鹿砦,从位于二线营盘中涌出的那些金军战兵,便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喊杀声!
——这些女真老卒,身披两重重甲,顶着零星的炮击、越过那被炮石弹蹂躏过的土地工事,排着密集战线,向宋军直扑过来。两道营盘防线距离不过两百步,根本来不及时间给宋军炮火重新发威!战阵西侧,只有一直跟在军阵侧翼的神臂弓手成了此时宋军唯一的拦阻手段。
那些神臂弓射士,有三分之一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射手。这时候跟着指挥使们运动上前,略微越过中间正在整军的甲士阵列——他们曾在青州、在汴京、在青化,一次又一次将死亡的铁矢投射向那些骄横的女真战兵,知道这样时刻,他们最多只有打一次三段齐射的机会,所以必须要沉住气,待金人冲到半路方才爆发,方能给与其最猛烈的杀伤。
阵列之中,一些作战经验尚浅的新兵此时已经举起神臂弓来,从望山瞄准,不过随即便被队伍里的老卒给喝止了:“金贼裹得跟个铁疙瘩一样,离得又远,着什么急!放近来再打!”
“稳住!稳住!”领军的指挥使们高举长刀,拼命弹压队伍,生怕新兵一个不稳,带动整个阵列发箭,从而错失杀伤的时机。
所有人都咬紧牙关,同扳动牙发的本能对抗着。
阵列间只听得有经验丰富的测距军士呐喊声此起彼伏——“两百步!”
对面的金军忽然爆发出震天呐喊,紧接着便从缓步列阵行进,提速冲锋。
宋军甲士、射士此时已完全能看清他们甲胄兜鍪上的各种装饰,那些金军数量惊人,士气同样也是惊人!他们结阵压来,就好像是涌起的海啸,只看见那铁色人浪最开始还有些阵势的样子,阵势和阵势间还有些间隙,而后干脆连成一片,仿佛要将他们一气推回涿水!
而他们历经六年苦战,又怎能让这些女真人如愿!
“一百步——”阵列中测量距离的老卒们一个接一个的扯着嗓子高喊。
而掌握整个军阵的指挥使们此时也将手中兵刃齐齐挥下!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决心在此刻都汇做一声军令:“放!”
这一次,没有人再犹豫什么,七百张神臂弩对着金军涌动的人浪打出致命的齐射——铁矢离弦便化作死亡之雨,尖啸着越过百步距离,将冲在最前的金军甲士毫不留情地打翻在地!而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指挥,这些训练有素的神臂弓手们转身便从后排接过上好弦的弩矢,只听得随后的齐射军令,便将死亡再度洒向那些发起冲锋的金军!
四个指挥,两千支铁矢在三轮之间眨眼间投射完毕!那些宋军军国重器,在不足百步的距离上发出尖啸,三段连射当即将冲击金军未来得及完全展开的侧翼打得一片惨呼嚎啕!
这一次反扑,金军动用了超过三十个猛安,其间拥有相当数量的京东路老卒。战技高超,是能够身披重甲来回冲杀十余阵不退的骄兵悍卒。这些兵马,好歹还有些天下强军的虚骄之气,对之前连串的惨败很是有些不服气,有着在此燕地同宋军决死的决心意志!
只不过,在这世上,还没有能在百步距离上抵挡神臂弓攒射的甲胄,即便是举着橹盾、披着两层重甲,金军还是遭到了迎头痛击。
这最后百步距离上,他们至少承受了上千人的伤亡,要不是依靠着太过强大的冲击动量、要不是此番上前的全都是完颜宗弼挥下最为精锐的儿郎,怕是在这样连续的打击之下便会士气丧尽。
而在战阵正面,面对金军呼啸,神策军核心的八个步军指挥这时候也已经拉平阵线,他们就在金军当面扎住阵脚,将橹盾高举、大斧长枪的长柄插入地面,锋锐斜指,身子压得极低,显然是打算就在这刚刚被攻陷的营地间,直面冲击!
侧翼,发矢完毕的神臂弓射士齐齐转身,在各都头带领之下,试图以最快速度撤出战阵。
一个重甲指挥这个时候也迅速从旁运动过来,试图穿插到他们前面进行遮护——
可已经冲锋起来的金军,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们呼啸着冲入宋军阵列,尤其是那些最前面的疯狂甲士,一个个都合身扑上,似乎就是要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为后队金军创造更多机会!
牛皋的神策军原本就遭到了些许打击,各部皆有减员,此外,还将最精锐的三个指挥转向前去攻坚,面对这样的攻势,正面八个指挥一时之间还能招架,可侧面缺乏破甲重兵的神臂弓手们,却不及撤离,只能被迫拔出兵刃与之展开肉搏——哪怕有所准备,对上金军冲击,他们也免不了被压得节节后退!
霎时间,涿水之北,战线东西两端,宋、金双方数万重甲战卒搅作一处!
他们彼此皆装备了足以破甲的兵刃,如怒涛一样对撞的结果,便是一片血肉横飞!
——尤其是战线东侧两个神臂弓指挥,几乎直接溃散开来,宋军神策军的攻击矛头,险些被直接打崩!
关键时刻,位于第二线的汤怀领着大约六个指挥的重甲战兵及时运动上来。这位低调谦恭的神射之将,是最早追逐顾渊的那批人,平日沉默寡言,不露锋芒,可关键时刻却靠得住!他带来的宋军生力,列成斧阵枪林,好像是一片不可逾越的钢铁荆棘!
在金军炮石车反扑之时,他似乎就已经意识到可能到来的反击,因此不待军令,便亲领了半数重甲步军,冒着炮石向前运动,紧跟上牛皋的神策军前锋。而今,他们更是直接在损失惨重的神臂弓阵列之后列成阵势,快速向上推进的同时,还留出了一条通路,供前方射士退回,整军再战!
此番支援,当即便稳住了神策军岌岌可危的右翼。牛皋只远远瞥了一眼,便不再去管。他手中还有八个指挥的重甲步军,虽然遭到了损失,但却反而激发了他的血性!
站在自己将旗之下,这位悍将高举起铁锏,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了一声:“进军!”
令旗挥下,鼓声如雷——
前锋的大斧甲士,便若神话中的巨灵神一样,喊着整齐的号子,挥动长柄战斧,向着那些还妄想凭着一己凶蛮便能破阵的金人当头劈下!
当面金军吃了兵刃长度的亏,要么只能拼命闪躲,要么只能举着兵刃橹盾硬抗——可在这样沉重的重兵之下,又有什么武器能够抵抗?
宋人重兵,一次次地高举,又一次次地狠狠砸下。每一次呼喝,便意味着面前金军阵列被犁出一道道血红的缺口,每一次这样的对撞,双方几乎都要付出数以百计的伤亡!而且显然金军付出的损失要惨重得多!
阅读我以我血挽山河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