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十分，江浩被身后那是双眼睛盯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房间里烟雾弥漫，金胜一言不发，诡异的沉默让他感到非常害怕。是被对方发现了吗？他想干嘛？不会是想趁他熟睡的工夫杀人灭口吧？大概是心里有鬼，暗暗屏住呼吸，抓着电话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了……

忽听对方长长呼出一口气，嚓的一声按熄了烟。猛然站起身，走向他的床边。

心突突突一阵狂跳，恐惧之下忍不住转回身，挤出个异常难看的笑脸说到：“几点了？这么早就醒了？”

金胜的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微锁着眉头撇着嘴角，抬腿照着他裹着被子的屁股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邪气一笑，眼光略过那张谄媚却惶恐的脸庞低声咒骂到：“狗改不了吃屎！我为什么骂你你自各儿知道。穿上衣服马上滚，万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话音刚落，转身躺回对面床，再次点着了烟，森冷的眼光直勾勾的挂在天花板上。

江浩裹着被子缓缓坐起身，伤感而略显尴尬地央求到：“胜子，求你，别赶我走。我也是一时喝多了才……”啪的一个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哥，怪我！你打我骂我都行，兄弟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金胜无情无意，把你搁身边我实在没有安全感！浩子，别跟我找借口，你的酒量我知道，那点酒对你根本不算什么。这样吧，我给你拿点钱，你随便去哪儿做点小生意。往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他隐忍地闭起双眼，沉沉的一声叹息。

“胜子，你当我跟着你只是为了混口饭吗？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江浩也不妨交个底。十多年了，我做梦都想着你，你就是一分工钱不给，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我知道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只恨老天爷没把我生成个女的。可真要是个女的，也可能就遇不着你了。自各儿发愣的时候我常常在想，我要真是个女的，你会不会娶我当老婆？”眼神飘忽，似有泪光闪烁，扯起被角在眼睛上抹了抹。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论如何俩人也好过一场。当时那份感情，那层关系都是实实在在的，只是随着时间流过已经磨平了。金胜暗暗咬着腮帮子，在心里面问自己：如果他真是个女的，他有没有可能娶他？

良久，终于打破了沉默，扔给对方一根烟，表情缓和了许多：“浩子，别说你不是个女的，就算是，我也不会娶你。号里的那段感情很深刻，但不是纯粹的爱情，更多的是人在无望中的相互寄托。很久以前，我也以为自己爱过，直到有了红莲，我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除了身体，还有默契，关心，更有很多只能意会却说不清的东西。打个比方，我能从她的身上看到我的影子，如果我是个女的，或许就是她那个样子。而这种感觉在其他人身上是找不到的，即使你变成女的，也不会拥有我的影子。所以，我想你能明白，我拒绝不完全是因为性别的关系，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分，我或许不会在乎你是男是女。”

江浩手一抖，烟头跌落，将眼前的被子烧了个豆大的黑窟窿。急忙抖了抖被子，尚未熄灭的烟头掉在地上，继续燃烧着。金胜果断起身，将最后一缕白烟踩在脚下，生怕那一点顽强的火星会变成不可估量的灾难。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忽然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这番话他仿佛憋在心里很久了……

关了灯，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扯起被子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说：“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可能有点伤害你，却是肺腑之言。睡会儿吧！睡醒了带着钱走得远远的，全当咱俩从没认识过。”

江浩始终没有回答，蒙在被子里的身体在暗淡的晨光下微微颤抖。他哭了，对方给出的答案象一把利刃深深刺进了心脏：金胜不会娶他，即使他是个女的……

心如刀割，怎么睡得着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再掀开被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躺在对面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不知是真的睡了，还是浅浅迷瞪着。一场春梦破灭了，他还要留在这里吗？他心里所谓的爱情不过是自己一相情愿的幻想，对方说那不是爱，只是无望的寄托……

疲惫地起身，坐在浴池的边缘上放着洗澡水。可能是时间太早的关系，放了很久，流过掌心的水还是冰冷的。目光空洞，望着镜子里的人影，白皙的皮肤，红肿的眼睛，五官看起来过于秀气，只有唇上零星的胡茬看起来还象个男的。

不！不是象，他本来就是个男的！忽然间想起自己有家有老婆，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呢？如果两人没有在D厅再次相遇，他这辈子也就象寻常男人一样糊里糊涂地混过去了。也不对，因为倪红莲跟金胜搅和在一起，他辈子想躲也躲不过去。归根到底，他就不该娶那个女的。

江浩洗澡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吵醒了迷迷糊糊的金胜。昨儿一整天，俩人不是都关机了吗？怎么忽然间会有电话打进来？

本意不想理会，又怕是对方爸妈打来的。江浩这么多天没回家，家里人兴许担心了。找到埋在被子里的电话，屏幕上的号码让他感到很意外，阮静云？不是离家出走了吗？干嘛给江浩打电话？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耐不住性子，噼里啪啦地直奔主题：“江浩，你在哪儿？胜哥跟你在一起吗？怎么都关机啊？我到了D城，现在我哥这里。我哥想跟你谈谈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想你这会儿过来见见他。胜哥还没睡醒吧？我给他发了信息，劝你在他开机前过来，原因——你自己猜。”一下火车，阮静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哥哥和小刚俩人都觉得江浩是故意挑唆。只是想不通对方的动机，所以才决定约那家伙过来，当面锣背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

简短的通话中，金胜一声都没言语。顺手将江浩的电话扔回床上，带着满心疑惑开了自己的手机。小丫头听说他跟静山起了冲突，整整给他发了一整天信息，可他却只顾着赌气，一直没有开机。前面几条信息都是道歉认错的话。后面的越往下看就越看不进去……

该死！

金胜勃然大怒：江浩！他出于什么目的？

他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挑唆静云去找红莲的麻烦，为什么想尽办法让红莲离开他？更可恶的是对方居然还装傻，假情假意地安慰他！是嫉妒吧？看着他和红莲在一起眼气！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了红莲跟他的关系？

想来，当初污蔑红莲被两三个大款养着的那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妈的，一直在挑拨，利用静云的幼稚终于把红莲气走了……“拿着电话的手不停的颤抖，暴虐的怒火在体内蔓延开来。起身直奔洗手间，飞起一脚，咣当一声将门踹开。横眉冷对，二话没说就将吓傻了的男人从浴盆里揪了出来。

“胜子，你……”江浩话没说完，对方已一拳砸向他的鼻梁，一阵酸楚，鲜血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地捂着鼻子弯下身，面对金胜发泄式的拳打脚踢，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哥……甭打了！”蜷缩在地上抱头求饶，对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在床边上，声嘶力竭地咆哮：“说！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红莲离开我？嫉妒，嫉妒，你嫉妒她！是嘛？”不住的粗喘，声音颤抖。

事情败露了，江浩却觉得轻松了许多，狠狠撕裂心中的伤口，用力吐出嘴里的血，咬紧牙根低声嘲笑着对方：“呵呵，你打死我，她也不会回来了。她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带着钱去了外地。我不准你跟倪红莲在一起，她不适合你！”

金胜猛地按下他的脖子，凑进他耳边咒骂到：“混蛋！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浩的脖子卡在床边上，呼吸困难，强忍巨痛，憋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话：“胜子……她其实是……我老婆……你怎么能要她？”

什么？

金胜霎时愣在那里，逐渐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他们俩好过一场已经够离谱了，这辈子居然还共用一个老婆？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这样的玩笑是不是有点开过了！胸口涨闷，缓缓直起身，长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轻问：“红莲，红莲她知道吗？”

江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半晌才摇着头回答：“不知道，反正我没告诉她。”停顿了片刻，忽然笑问，“胜子，要是红莲知道了会是啥样？不会想不开吧？这故事太**了，她能吃得消吗？”

金胜看着那张极其可恶的嘴脸，象是幸灾乐祸，又象是要挟。忽然凑上前去，拍了拍那张满是血迹的脸，压低声音说到：“你不是说，红莲已经离开D城了吗？别拿这话要挟我。这个秘密她这辈子都没机会知道了。江浩，我想问一句，你爱她吗？”

“她哪点值得我爱？”事以至此，他相当坦白。

“那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了钱？为了娶她而娶她？”金胜强压着一腔怒火。那个女人很早以前就属于他了，作为“奸夫”的优越感荡然无存，仿佛他才是吃亏的那个。

“也只有她那种嫁不出去的烂货，才会贴着钱嫁给我！”

“呵呵。”金胜低沉一笑，扯住对方的头发，狠狠向墙上撞去。接连几下，墙壁上已是一片血迹。江浩的意识变得很模糊，趴在墙边奄奄一息，金胜怒而抄起板凳，狠狠砸向对方瘫软的身体：“！你还叫人哪？这顿暴打给你攒了一年了！不喜欢为什么娶她？既然娶进了门，为什么又把她卖了？打伤流产的那孩子是你自己的，可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去了哪儿？不喜欢为什么不答应离婚？想着借机敲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