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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程走了。

回到那个房间，空荡荡，没有一丝人气，卧室的门还是坏的，里面的床品全都换上了干净的，陆青程推开那扇门，没有一丝光亮，把自己关进去，像躲进安全区的流浪人。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那双泛红的眼睛、到处都是他哭泣的声音和疼到发抖的肩膀，无法直视那双眼睛，索性把双眼遮盖……

“求求你，放过我……”

“疼……疼……”

被酒精浇灌的梦魇中，还是疼，哪怕他一遍遍求饶，那个男人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一点点把他吃进肚子里，一轮又一轮，整个人都被碾碎。

冰凉水泥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四周没有一点光亮，余华南下意识地摸出手机，借着昏暗的光亮看到滚落一地的空酒瓶。

“呜呜呜”，手机震动，一个来电显示。

“喂。”

电话里传出程秋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你在哪，我想见你。”

“不必了。”

撞见过两次程秋和陆青程，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天程秋叫自己去酒吧，一定是故意让他撞见两人的对话，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说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但也不能全赖他，毕竟他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看清事实，放弃对陆青程的念想，出发点是为自己好。

他说喜欢自己，自己喜欢陆青程，都是追逐烛光的飞虫，放逐自己。

“余华南，你是怕了么？你就不想知道……”

余华南有点害怕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条件反射打断程秋，“我不想，那天……我都看到了，你和他，我看到了。”

良久，那边长叹一声，“对不起。”

“就这样吧，我挂了。”

说完这句话，余华南掐断电话，重新把自己装进黑暗，世界的纷杂都与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将要和大地融为一体的时候，那扇老旧的木门再次被叩响，“咚咚咚”，清脆的叩门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空。

余华南挪到门边，背靠着木门坐下，“你走吧，今天我不会给你开门，我也不会回去。”

“是我。”

这个声音让余华南愣住了，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

犹豫几秒，余华南还是把那扇关闭了一天的门打开了，微弱的路灯光亮挤进来，把黑暗劈开一道缝隙。

“不准备邀请我进去么？”外面的人还是一副桀骜又浪荡的样子，含着笑看着余华南。

“进来吧。”余华南侧开身体，让开路。

来人还是老样子，只是他嘴角的伤痕暴露了他这两天似乎过得也不怎么样，他环视着屋内的陈设，嘴上嫌弃道：“你这地方，啧啧啧，比我还不如。”

“你来干什么？”看着一脸嫌弃的人，余华南把门关上，按亮了灯，屋内的窘迫一览无余。

程秋踢开挡路的啤酒瓶，酒瓶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后撞到另一个瓶子停下来，程秋自来熟地扶着沙发轻轻坐下去，翘着二郎腿，语气还是那么不正经：“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程秋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我说过，我喜欢你，你的一切，我想知道的我都可以知道。”

“别开玩笑了。”自从认识程秋后，余华南在印象中就没有带程秋来过，至于他从哪里直到自己的住所，余华南不想去问，管他呢，一无所有的人，无所畏惧。而他嘴里说喜欢自己，余华南不信，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希望他万事顺遂么？怎么会狠心把他丢在真相的密箭下，让他伤痕累累。

“好吧。”程秋双手一摊，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是跟着你老板找过来的。”

“我老板？”

“对啊，你老板，他早上不是来了么？”

原来是这样。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老板？还有，你们……”程秋和陆医生之间的对话，不像才认识的，从那晚的反应来看，他们似乎早就认识了，也可能更早，在医院撞见他们的对话之前，或许就已经认识了。

“你猜。”程秋眨了一下眼睛。

余华南不说话，就直直地望着他。

“好吧，我想把他发展成我的客人，你知道的，做我这一行，需要源源不断的客流，尤其是高质量客源，我们……哦不，是我，来者不拒。”程秋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嘴角咧得太开了，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口气。

“结果呢？”

“结果，你看到了啊，他说我恶心，同性恋恶心，你也喜欢男人。”

“然后呢，你来找我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个，那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程秋眉宇间有些微受伤，但很快又收起来了，换回了一贯不羁的模样，“你这么没良心的么？我忍着一身伤痛来找你，你就这样？做不成恋人，床伴也行，实在不行还是做朋友，总不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

余华南走到门边，把门打开，没看他，作出请的姿势，“你走吧。”

或许是余华南得态度刺激到程秋了，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赤-裸着上身靠近余华南：“怎么，是觉得我肮脏，不配跟你做朋友么？”

程秋强迫着余华南看着自己的身体，他身上没有一块儿好皮，全是乌青、鞭痕，余华南躲开视线又被强迫掰过下巴，只是他的视线一直不肯落在程秋满是疮痍的身上，他努力避开，那些伤痕比自己身上更胜，陈年旧伤上叠盖着新伤，每一道伤口都像是一个便利贴，贴在程秋身上，但提醒的是余华南。

余华南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变得惨白，程秋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怎么？你害怕了？裤子下面还有，要看么？”

余华南眼中本就黯淡的光越来越黯淡，下一秒就像要散开一样，可惜处于癫狂中的程秋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揪扯着余华南的衣领晃来晃去，单薄的衣领被他揪得变形，慢慢发出一声布帛撕碎的声音。

这个声音吓到了呆滞中的人，余华南抱着头缩在地上，呜咽着摇头。

“放开我，放过我……”

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程秋收住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无措，但看到破烂衣服下遮掩不住的伤时，程秋很快明白过来，把余华南从地上揪起来，一用力，那件衣裳就在他手下化作了两片碎布。

满身伤痕，暴露无遗，一件瓷器裂开了无数裂痕，再一点点外力，这件瓷器就会顷刻间瓦解破碎。

“你看，你看……哈哈哈……”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程秋笑得浑身脱力，直不起身体，抱着头蹲在地上，笑得胸腔都在颤抖。

“余华南……余华南……你跟我一样……哈哈哈，你他妈装什么清高，你现在跟我有什么差别，不也是被男人骑，那个男人是谁呢？你老板么？”再次抬起头，看到困在自己世界的余华南，一把推开，张狂地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陆青程么？是不是他，能让你放下身段的人，怕也只有他了吧？”

这身伤，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陆青程这三个字触动到了余华南僵硬的眼眸，像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终于激荡起一丝丝水波纹，那双眸子也终于恢复了一丝色彩，条件反射一般地说：“不是，不是他……不是他……”

“是谁？”

“不知道，不知道，你别问了，求你。”余华南空洞的眼眶无神地盯着虚空，那里有道缝隙越来越大，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吸进去。

“哈哈哈，你真他妈下贱啊，不认识的男人就跟人上了床。”

“不是，不是的。”他似乎不会说话了，只会说这几个字，不断重复着，突然发出一声啜泣，眼眶发热，泪水滚滚而出。

“那个男人是谁？是谁？”程秋现在的样子半点吊儿郎当的气质都没有了，像一头两眼冒着绿光的狼，心底的情绪冲出来把他的眼睛染红，揪着他的衣领，双手越发收紧，喉咙里发出低吼：“是谁？谁把你弄成这样，你跟我说，老子要去宰了他。”

“不知道。”好不容易恢复颜色的眼眸重新归于寂静。

无论程秋问多少次，余华南回答的只有三个字，慢慢地，程秋冷静下来，松开余华南的肩膀，帮他整理好被弄乱的头发，抹平褶皱的衣服，看着他双眸迟滞没有神采，把余华南搂在怀里，像抱小孩儿一样安抚着。

程秋轻拍着余华南的背，“没事啊，你听我说，这种事儿没什么的，你哭出来，好不好，你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了。”

余华南眼神空寂，咬着嘴唇，摇着头，没什么好哭的，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

感受到怀中人情绪渐渐平稳，程秋双手固定着余华南的肩膀，眼神和余华南齐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人？好好想想。”

良久，余华南终于开口：“王伟东。”想来想去，自己在这个城市得罪过的人，只有王伟东。

程秋只觉得像蚊子在耳朵边嗡嗡嘀咕了一下，他没听清楚，“谁？”

“王伟东。”这几个字是他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的，带着撕碎一切的恨意。

“王伟东是谁？”

“一个人。”

“废话，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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