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A-EP5：刹那（4）

【绝望可以安慰无望的斗争，却无法承受平淡的幸福。】——朱利安·巴特斯比，2004年。

……

UN军的三支进攻部队中，古德曼上校指挥的UNION军最先抵达月球基地。离开了【波特兰号】后，顾不上休整的古德曼上校连忙命令基地内战斗人员做好准备并加紧抢修受损的船只和武器装备，同时和麦克尼尔等人一同赶往天人组织存放超级量子计算机VEDA的秘密基地——那个据点先前已经被亚历杭德罗·科纳控制，如今正适合用于充当调动三国联军行动的新指挥部。

“科纳先生，我代表古德曼上校很遗憾地通知您，进攻天人组织的行动……遭遇了惨败，但并不是因为天人组织。”舰队抵达月球之前，麦克尼尔便在古德曼上校的授意下同科纳取得了联系，将UNION军惨败的原因毫无保留地说明，“由于GN-X的未知缺陷，敌人通过劫持自动驾驶系统控制了我军一半以上的MS部队，直接导致我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沉重打击、损失惨重。”

屏幕另一头的亚历杭德罗·科纳愣住了，他的脸色由红变白，整个人看上去都陷入了难以名状的恐慌之中。“……你们没有和天人组织交战？这不可能……不应该发生这种事。”

“无论如何，它就是已经发生了，我猜AEU军和人革联军的情况也不会很乐观。好消息是，我军的超越旗帜队所持有的6架专用MS既没有被敌人控制也没有被破坏，另外还有两架当时并未安装拟太阳炉的GN-X未受到影响。详情等我们前去和您会合之后再讨论，眼下必须防止不明敌人控制月球基地。”

驻守月球基地的少量UNION军人并不像麦克尼尔等人一样了解险情，他们首先猜测这可能是古德曼上校等人打了败仗之后的借口，但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无法和UNION军外太空轨道指挥中心取得联系，也没法联络驻扎在全球太阳能发电系统顶端轨道环一带的友军。直到这时，月球基地驻军才终于明白情况的严重性，他们发疯了一般地试图中止一切可能导致基地机能被外界接管的系统，有人甚至险些将生命维持系统也暂停。乱象在古德曼上校等人抵达后有所缓解，但沉重的不安仍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UNION军甚至还没能认清敌人的真面目，就已经丢盔弃甲，此等光景不仅最近没有，过去两三百年间也不曾有过。

抵达秘密设施同科纳会合的古德曼上校来不及责怪对方在夺取了天人组织的超级量子计算机后没有将这一消息告知UNION，现在并不是内讧的时候。身材肥胖的联军统帅打开宇航服头盔面罩，气喘吁吁地对仍然脸色煞白的科纳说，经过先前MS部队全面失控的打击，UNION军不要说对付天人组织，连收拾那些被敌人控制的MS都做不到。

“这是你们的责任。”花了几分钟来处理这些极具冲击力的消息后，亚历杭德罗·科纳以他一贯的傲慢开口了。在他看来，稀里糊涂地被敌人控制一半以上的MS而且败退的UNION军应当为此负责。“你们是军人，战场上没有谁比你们更懂该怎么行动。我给了你们同天人组织正面交战的资格，其余的事情同我无关。”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MS是因为自动驾驶系统被控制才会落入敌人手中的。GN-X是你的人开发的，可你又不想公布那些人的信息，那我们也只能找你讨说法了。”古德曼上校险些又和科纳争执起来，好在他终究是个识大体的人，“……总之，我们必须尽快打破当前的僵局。我军还有人革联、AEU部署在外太空的据点可能已经全部沦陷了，现在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夺回那些设施的控制权，而不是攻打天人组织。”

“不，如果失去这次的机会，下一次想要像现在这样把他们包围得无处可逃就没那么容易了。”亚历杭德罗·科纳听古德曼上校称接下来UN军要把重点放在夺回外太空军事基地上（甚至有可能为此同天人组织结盟），当即表示坚决反对。他来回在半透明的地板上漫步，脸部的肌肉不断地扭曲着。“古德曼上校，等到人革联军和AEU军抵达之后，我希望你们能够集中力量执行原作战计划。相对地，我也会为你们提供一切形式的支持。”

麦克尼尔上前一步，按住了想要和科纳继续争论的古德曼上校。“两位，事情没有这么复杂。击败突然冒出来的这伙敌人，和击败天人组织，并不矛盾。请大家试想一下，以天人组织的宗旨，他们是不可能无视此次危机的。就像上次在克鲁吉斯一样，哪怕他们明知道那是陷阱也必须去，因为这就是要在全世界面前践行【用武装干预带来和平】这一信条的必要保障。”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紧盯着恭敬地站在科纳身后的利邦兹，“两个作战计划可以合并，古德曼上校也是这么看的。你们二位先继续谈，我和阿尔马克先生还需要处理些细节问题。”

一旁的格拉汉姆等人见麦克尼尔、罗根、蒂莫西和利邦兹绕到了外面，也没有前去一探究竟的兴趣。麦克尼尔等人以前就给古德曼上校做些私活，这是超越旗帜队的成员都默认的事实，那么双方的助手就合作事项也单独进行谈判实在是合情合理。虽说心里隐约有些为此次行动的结果而担忧，格拉汉姆同样渴望着能够击败更多强大的对手。

“阿尔马克先生，现在我们是沦落到同一条船上的难民了。”麦克尼尔和利邦兹来到设施出口位置，在这里停下了脚步。再往外走，他们就必须合上头盔面罩了。“让我们不妨说些直白的话，科纳先生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合作对象……我一直认为他的那些决策是您的功劳。总体而言，我们的情况不乐观，你们的也一样。如果我们双方想要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就必须毫无保留地合作。”

“情况不乐观的是你们……也许还包括科纳先生。”利邦兹的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在他的雇主已经失去了冷静、变得有些暴躁的情况下，这一抹微笑格外地发人深思。“而且，我不太喜欢被人强加什么条件。”

“不，您没有选择。我们的敌人通过某种方式全面控制了UN军的全自动无人作战系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能迅速解决危机，接下来我们将要和全世界为敌。”麦克尼尔说到这，停下来等待着利邦兹的答复，但对方看上去仍然无动于衷，“当然，我清楚您是某种……更高贵的人，也许，但是如果那群家伙也打到这里并且夺取了VEDA的控制权，我并不觉得您可以置身事外。”

“他说得没错，利邦兹。策划此次危机的罪魁祸首，据我目前的了解，很有可能是已经被VEDA认为彻底死亡的毕赛德·佩恩。”蒂莫西适时地站出来帮麦克尼尔说话，他的双眼虹膜迅速地被不断旋转的彩虹色覆盖，“我们都必须承认，舒亨伯格的计划还有VEDA，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不然，你夺取VEDA控制权这种事就不会发生，而佩恩也不可能逃过VEDA的制裁。”

利邦兹·阿尔马克微微颔首，双目变得和蒂莫西一样。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默默地站立了一阵子，而身为局外人的麦克尼尔和罗根并不知道他们都交流了什么。像蒂莫西这样由天人组织为特殊目标而创造出来的生化克隆人拥有凭借意念和同类交流的能力，当蒂莫西将这一重要信息告诉麦克尼尔时，隐约记得自己也有几个瞬间能够感受到蒂莫西想法的麦克尼尔大胆地猜测这个平行世界的人类也可能具有同样的潜力，只不过尚未被挖掘出来罢了。

“你们的情况，我大致已经了解。”半晌，利邦兹才终于收起眼中的弧光，“这么多年过去了，佩恩总算还有所长进，变聪明了。麦克尼尔准尉，谢菲尔德准尉，我以蒂莫西分享的情报为基础可以假设，你们的敌人通过收集了全球无数MS驾驶员的战斗数据，已经针对一般情况和像你们这样的特殊情况重新设计了全自动无人驾驶系统。现在的你们如果就这么去和他们交战，没有任何胜算。”

麦克尼尔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利邦兹仗着所谓【活了二百年】之类的底气拒绝同他们合作并要求自己一行人听从科纳（实际上是利邦兹）的指挥。刚才他对利邦兹的威胁并非空谈，但他自己也明白，利邦兹届时还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他们没有。万一利邦兹拒绝合作，麦克尼尔并不认为自己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消灭科纳和利邦兹并完全控制VEDA。“……我算是明白那家伙上次为什么说数据已经收集得足够多了。多谢您的提醒，阿尔马克先生。如果用VEDA的强大计算能力帮助我们作战，是否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这可不好说。”蒂莫西也犹豫了，他自己已经失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面，眼下他也不敢再下定论。“VEDA……理论上是可以不受察觉地获取全世界信息的，可是你看佩恩那家伙也不受察觉地控制了新一代无人机系统，而且他保管还要调动全球各地受到他控制的超级计算机来对抗我们。说句实话，舒亨伯格的计划发展至今，历次修正案里都没有考虑VEDA对抗全世界这种情况。”

“那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有了VEDA，新秩序的安全就有了保障。”麦克尼尔从一开始就没有幻想着自己能够将VEDA掌握住，他能留住哈罗已经是上帝保佑，而VEDA这样能够直接影响整个人类世界的超级量子计算机自然要上交能够代表全人类的机构，也就是UN（和UNION）。“阿尔马克先生，这是我的个人建议……必须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削弱他们的优势。哪怕被发现也无所谓，现在应该马上用VEDA和这个什么佩恩争夺全球各地智能机械的控制权。”

“我也不喜欢那个狂妄地宣称自己就是舒亨伯格计划本身的家伙。”利邦兹嘴上虽然这么说的，语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傲慢却让麦克尼尔产生了错觉，仿佛利邦兹反对的不是有人自称能够代表舒亨伯格计划而仅仅因主语不是自己而不满。“合作愉快，麦克尼尔准尉。另外，我关注你的行动已经有很久了，你对天人组织的痛恨和反感令人印象深刻……然而，我想说的是，天人组织的行为和自我认识，使得他们并不能真正代表舒亨伯格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