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生又一次来到了酒楼。

下午，饭点还太早，酒楼没有其他顾客。

郭明生仍然点了一份鸡血豆，随后又追加了一份。

今天本来想要一坛酒，但到底还是换了一坛水。

他害怕自己喝醉，尤其害怕喝醉后他会忍不住过去找洛燕华。

他害怕他说出事实，他已经服用过清心丹，再也不可能修炼的事实。

当鸡血豆上桌时，他整盘地拿起，直接往嘴里倒，将嘴巴塞的满满的。

眼角在滴泪。

他嚼了几下，终于还是咽不下去，吐了出来。

这时那坛水送了上来，他便开始倒那坛水，一碗一碗，一口一口，一直喝着。

到再也喝不下去了，他便呆呆地坐着，望向桌上那两盘豆子。

那店小二原本上完菜，正收拾其他桌子，此刻见了他的样子，保持了沉默，走下楼去。连下楼的动作都放轻了许多。

郭明生就这样坐到了傍晚时分，眼见酒楼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他这才离开了。

一路他遇见了几个女子，一个穿的衣服样式，有点像初见洛燕华时，她身上穿的；一个头戴的发饰，他曾见洛燕华用过；一个身形与她很相像；又一个面容有几分她的样子……

他忽然觉得，这大街上好像到处都是洛燕华的身影，空气中，好像还残留着她的气息。www.shitouxs.com 石头小说网

他就这样慢慢地走着，边走边回忆他与洛燕华不多的相处时光。

当回到书院，距离自己的宿舍不远时，他见到了在路边像等着人的吴芳。

她手里拿着一幅卷起来的画。

郭明生不愿意说话，但一想，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对吴芳说道：

“吴小姐，多谢你的帮忙。”

吴芳没有接话，只是反问他：

“你要离开书院吗？”

她从洛燕华那里知道，郭明生原先就有离开书院的打算。

就是因为对修炼一途感到绝望。

那时他只是无法将灵气液化，储存在丹田中，但药效的作用之下，仍然可以暂时吸收灵气。

但如今清心丹药效已过，他丹田受损，已不再有修炼的可能。

即使再度使用丹药，强行提升修为那些，也无法再度让他能吸收灵气，哪怕只是一丝，哪怕只是一秒。

他，不太可能再愿意留在书院，即使毕业考核的时限未到，无人会赶他走。

郭明生听了吴芳的话，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明天就走。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他说。

“理由呢？洛小姐眼中，你身上的诅咒很可能已经驱除，已经可以正常修炼。你又为何突然放弃参军呢？”吴芳问。

“耐不住寂寞，回乡娶妻。”郭明生回答。

吴芳听了，低下了头，望向地面。

“那，要我告诉洛姑娘，你已经痊愈，能够修炼，只是沉迷女色，忘了参军，不愿修行？”

吴芳问他。

郭明生没有回答。

吴芳也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吴芳将手中的画卷递给郭明生。

郭明生没有接。

吴芳开口说道：“收下吧，这是洛姑娘的画像。”

郭明生手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

“算了吧，我剩下的时间不多，记住她的样子，想起这些事情，不过是徒增烦恼。”

吴芳看向他的眼睛。

“那你又能忘的掉吗？”

她问。

郭明生沉默。

吴芳将那画卷塞到了郭明生的手中，这才离开了。

郭明生停留了许久，才终于想起要回去。

夜晚，洛燕华在自己宿舍门前坐着，直直地看向前方的几棵树。

她的伤势已经痊愈，只是此刻受到风神丹副作用的影响，略有虚弱。

她从下午就一直坐在这里，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跟个雕像般。

回来之后的郭明生让她觉得很陌生，从前他虽然喜欢看着自己，但行为举止还是遵守着基本的礼仪。

但自她回到书院，再见郭明生时，他的表现便已跟国都那些纨绔子弟一般，言语轻浮，总喜欢动手动脚。

昨天她好不容易将丹药炼好，要去找他时，却被吴芳告知他刚去了青楼。

他甚至喝醉了，身上一股酒味。书院和军队中可都是禁止喝酒的。

她在青楼外站着，听着他口中那些轻薄的话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但突然想起吴芳给他画的那一幅画，她曾经看过那幅画，与那时见到的郭明生的样子对比，那画显得有些好笑。

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吴芳真的没有冤枉他，他那画上贼眉鼠眼的样子，还真就与眼前的他一模一样。

从他与那青楼老板和几个妓女的对话中，她才知道，这郭明生竟是青楼的常客，那几个妓女竟都是他的老相好。

怎么自己之前的调查没有发现，原来他是这么善于隐藏吗？

也对，毕竟他是“大虾”，书院这么多正直的人，难道会冤枉他吗？

也亏自己瞎了眼，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想想自己之前故意试探他时，听得他那句要参军，不如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自己竟有些感动。

现在是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个孑然一身法。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自己绝不会管他的病症，人渣一个！

洛燕华有后悔，现在她希望当初在擂台上她能下手重一点，让他落个终身残疾。

大不了多赔点钱，至少让他去不了这青楼。

……

“但是，话说回来，李教习作为郭将军的故友，也被他郭明生的伪装骗了吗？”

深夜，洛燕华突然想起，精神振作了几分。

次日清晨。

洛燕华来到了炼药馆，李方青已经开始炼药了。

打过招呼，洛燕华便单刀直入地问到：

“李教习，在郭将军口中，郭明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李方青看着眼前的洛燕华，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怎么才能做到，没从他爷爷口中，听说过郭明生的性子。

若他从小便显露端倪，如传言般是个只会拈花惹草的“大虾”，不说别人，他爷爷早就先一步打断他的腿。

只是这中间毕竟隔了几年，几年间能发生很多事，足够没有底线的人变得相当无耻。

但他还是愿意相信郭明生

可现在，郭明生应该不乐意让洛燕华知道事实，知道他已再没了修炼的希望。

否则他也不会见到青楼边那一幕。

“你想听实话吗？”

良久，李方青问。

书院西门。

郭明生带上行囊，在门前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一步跨出大门，径直往前。

吴芳在门口不远一个角落站着，看着他离开。

郭明生没有看到她。

吴芳打开手中的画，那时她为抹黑他刻意往猥琐里画，她起床后在角落意外翻到了这幅画。

她想再为他画一幅，用他原来的样子。

于是她便来到了这里。

但她却发现，手中，画里，他的面容却已模糊了。

“奇怪，怎么突然记不起你长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