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绮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耳边嗡嗡嗡的声音，恍如坠入万丈深渊的无情冷风掠过，带走全部生机。

沈婉绮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默默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呵，这样就受不了了吗？

琴嫣冷眼看着，嘴角若有若无地斜勾起，神色讥嘲。

她永远忘不了沈婉绮和沈昭斐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

当年，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挡在她身后，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好好的一个人，只一夕，命便去了半条，捡回的半条命，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终究还是抵不过伤痛的折磨，带着对女儿的满腔不舍，离开这个世界。

她当时便发誓，终有一日，她要为母亲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今天，便是沈婉绮的死期。

“堂主，太子殿下说要废了太子妃，属下没听错吧？废太子妃是何等的大事，莫不是太子殿下在寻堂主开心，随口说说罢了？”琴嫣佯装惊讶地问道。

“那就要问太子殿下了。”沈亦婈知道琴嫣是想逼皇甫俊彦再说一次，便顺着琴嫣的话如此说道，看向皇甫俊彦的眸光淡然而锐利。

皇甫俊彦看了看四周，这里，不仅有他的府兵、有逢春堂的人，甚至还有皇甫嵩派来围 困逢春堂的重兵，数百双耳朵听到，随时有可能传进皇宫父皇耳中，他怎么敢说谎。

皇甫俊彦深吸气，沉着声音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绝了沈婉绮的念想:“本太子在此宣布，今日废除太子妃。从此刻起，沈氏沈婉绮与本太子再无任何瓜葛。沈婉绮所做之事，与本太子无关，本太子不知，不问，不理。”

有什么轰然倒塌。

沈婉绮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冲上喉咙，终于哭出了声音，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呜呜呜……殿下，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废了臣妾，求求你……”沈婉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苦苦哀求着。

沈氏一族自身难保，没办法再给沈婉绮庇护，如果此时她再没了太子妃这个身份，重新成为沈氏一族一员的她，会落得和沈族其他女眷一样的悲惨下场。

沈婉绮爬到皇甫俊彦脚下，满脸泪水，卑微而柔弱:“殿下，求求你，不要。求求你。我以后一定会很听话的，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我不会再违背你的话。求求你，求求你……”

现在，沈婉绮无比后悔。

她不应该这么冲动。

她只是想杀了沈亦婈为母亲为兄长报仇，为沈氏一族讨回清白，没有想到有可能会害得皇甫俊彦陷入谋反的罪名，致使皇甫俊彦狠心舍弃她。

“殿下，求求你……”沈婉绮泣不成声。

她要活下去，她要做太子妃，她将来还要做江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活下去。

“殿下……”

皇甫俊彦何时见过沈婉绮这般卑微可怜，不觉生出一丝不忍，“我……”

“扑哧。”沈亦婈笑了。

笑靥如花。

笑声清脆。

沈婉绮黑了脸色，死死瞪着沈亦婈。

“真是夫妻情深，让人好生感动。”沈亦婈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掌心，慵懒浅笑，“如此，殿下何必废太子妃，不过是一个罪名，殿下担着便是。”

谋反的罪名，就算他身为太子，也不是说担就可以担的。

沈婉绮死，好过他死。

皇甫俊彦硬起心肠，异常坚决地说道:“不行。本太子一言九鼎，说了要废太子妃就一定要废。今日本太子定会去向父皇禀明情况。”

“殿下，不要啊！”沈婉绮感觉天塌了下来，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绝望紧紧将她包裹，窒息般的痛苦蔓延。

“既然如此，殿下好走不送。本堂主还有些私人恩怨要和沈婉绮解决。”沈亦婈柔软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掌心，潋滟的眸光闪过一抹诡谲。

看了这么久的戏，该到她上场了。

五年前的血债，是时候讨回来。

“沈亦婈，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沈婉绮眼睛骤沉，似癫似狂，掌心凝起灵力，狠毒着面容扑向沈亦婈。

她就是死，也要拉上沈亦婈垫尸底。

朝阳穿过薄薄的云层挥洒光和热。

淡淡光芒斜照，万物投下浅浅的影子。

沈亦婈的身影拢在浅浅的阳光下，淡然倨然，素手轻扬，一掌击倒沈婉绮。

沈婉绮重重摔倒在地上，胸膛气血翻涌，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了一样的痛，无力爬起来，“咳咳咳！”

皇甫俊彦愣了愣，看到沈婉绮和沈亦婈打起来，既感到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看着沈婉绮摇了摇头，到底没忍住，劝说道:“亦婈妹妹，你打也打了，这件事就算了吧。沈婉绮她因为沈啸南的事，情绪不好，说话难听了点，她都这样了，你就不要与她计较了。”

“这是我和沈婉绮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如果你非要管，我连你也一起打。”沈亦婈淡淡的话语尽显霸气。

她刚才已经给足皇甫俊彦面子，要是皇甫俊彦还不识趣，她不介意给他点教训。

“我……”皇甫俊彦怂了，偷偷对沈婉绮使眼色，“你还不快向亦婈妹妹道歉？”

“哈哈哈……”沈婉绮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形如疯魔，“我用不着你假惺惺， 你跟沈亦婈是一伙的，你们都想害我。哈哈哈……”

“算我多管闲事，你别想我再理你。”好心当做驴肝肺，皇甫俊彦气得直瞪眼，甩了甩袖摆，抬脚就走。

沈婉绮慌了，扑过去一把抱住皇甫俊彦的腿，“殿下别抛下我，求求你带我走。求求你。”

皇甫俊彦瞟了眼沈亦婈，哪里敢把人带走，又甩不开沈婉绮，咬着牙压低声音说:“你给我放手。”

沈亦婈缓缓走来，俯视沈婉绮的眸中，光芒寒冽。

皇甫俊彦只这么看了眼，便觉得要被沈亦婈眸中的冷芒冻住，心里一颤，忽然心有所感:沈婉绮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亦婈五指轻旋，又是一掌挥出。

惊碎了一地的阳光。

沈婉绮重重地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吐出一口血，似笑似哭，不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癫狂地叫嚣道:“沈亦婈，我一定要杀了你！”

“呵，就凭你？”沈亦婈冷笑，“沈婉绮，你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你只不过是犯了谋逆之罪的沈族的一个女眷，死是你最好的下场。”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沈婉绮痛苦地摇着头，绝望地喃喃道，“死的人应该是你。”

“看来，你更喜欢为婢为妓。”沈亦婈唇边勾起的弧度加深，眸光嘲讽，假意可惜道，“当初，要是沈啸南愿意跟你断绝关系，现在你没了太子妃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又哪里会是罪臣之女。可惜，是你咎由自取。”

就在这一刻，沈婉绮看到了希望，身体激动地颤抖着，似笑似哭地否认道:“不。没错，我不是。我和我爹，不，我和沈啸南早就断绝了父女关系，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罪臣的女儿。我不是，我不是。我不用死。”

“嗤。你高兴得太早。沈啸南是骗过我说要和你断绝关系，但是，别忘了，在你们沈氏的族谱上，还白纸黑字的写着你的名字，所以，你是罪臣之女，也只能是罪臣之女。”

沈亦婈一点一点打碎沈婉绮的希望，将沈婉绮推向更深的深渊，“罪臣之女，就该被打入天牢，不是被砍头，就是为婢为妓。”

如果不是为了今天，沈亦婈怎么会任由沈啸南骗她。

当初，沈啸南说要和沈婉绮断绝关系，给沈婉绮尝的是痛苦；而如今，沈啸南没有真正和沈婉绮断绝关系，则是给了沈婉绮无尽的绝望。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不，我不是，我不是……”沈婉绮捂着耳朵，疯狂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