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孓红着脸，视线模糊不清，昂起头面对陈洵，应：

“嗯？在呢。”

陈洵牵起他的手，眼神坚定：

“你是叔叔他们亲生的，你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你的努力他们也不是没看见，他们只是想要你好一点，再往上爬一点。

他们其实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只是你一直都不知道。”

鹿孓迷迷糊糊听了大概，朝她嘿嘿一笑：

“陈小洵你胡说，我就是一个废物，我做什么都做不好。

我根本就不如你，他们却总拿你和哥的成绩来压我。”

陈洵愣一下，旋即笑起来，粉唇轻启：

“不对，你才不是废物，在我这儿，你是最厉害的……”

看着微醺的鹿孓，陈洵的心底油然生出一个想法。

她想告白。

看他那样，估计酒醒之后也不会记得。

“小鹿。”

“嗯？”

“…我喜欢你。”

她指尖揉搓着衣角，心中忐忑，双眸清澈见底倒映出路灯下鹿孓的模样，等待他的反应。

“啊？陈小洵你抽什么风啊，我喜欢莹莹你不知道吗？”

陈洵轻咳了一声垂眸，“可她喜欢江天赐。”

鹿孓冷笑：“是啊，她喜欢我哥。”

夏莹莹之所以和他一起玩，目的是为了接近江天赐。

后来，夏莹莹告白的时候，恰好被鹿孓撞到。

这点，陈洵是知道的。

她撞见过夏莹莹纠缠江天赐，甚至在他面前踩底鹿孓。

“我才不喜欢那个小白脸呢，江天赐我喜欢的是你，你那么优秀，他连你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陈洵还记得，江天赐当时是这么回她的——

江天赐轻呵道：“那我这么优秀，你配得上我么？”

“小鹿，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鹿孓走到河边的草地上坐下，一双长腿摊着不愿动，耍赖道：

“我不要，你也来陪我坐会儿嘛，来嘛来嘛，陈小洵～”

陈洵是想拒绝的，但每回他一朝自己撒娇，她就没有抵抗力。

“好好好，只坐一小会儿啊。”

陈洵刚一坐下来，鹿孓就开了啤酒递过来。

“来，陈小洵给你。”

陈洵顿了顿，刚想拒绝又听到鹿孓说：

“快点儿啊，你从小酒量就好，干了干了！”

陈洵又犹豫了一下，抬眸看他。

路灯下的男孩皮肤干净，端着啤酒的手指节白皙，眸底是一片星辰大海。

他的寸头露出他的五官，五官很端正，笑起来的时候又带些痞坏的意味。

她喜欢这样的鹿孓。

她喜欢的少年无畏无惧，奔向未来，前途可期。

迎面吹来夏天的风，彼时少年应与微光同尘，野蛮生长。

她接过啤酒，和鹿孓碰了一下，爽朗笑道：“干！”

一瓶酒饮尽，陈洵的面颊染上一抹红晕，脑袋有些昏沉。

自从她被查出脑癌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以前的她可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如今才一瓶，竟有了丝醉意。

她拍了拍鹿孓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家。”

她眯着眼看手机时间，“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小鹿我们走吧。”

鹿孓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点点头站想要站起来，双腿略微发软，他有些没力。

他朝陈洵伸出手，求助道：“陈小洵你拉我一把，我站不起来。”

陈洵拽住他的手拉他起来，力道使得大了些，她踉跄的倒退了几步。

鹿孓看来：“陈小洵你慢点，后面是河，别掉下去了。”

那条河挺深的，在他们住进这个小区前就已经存在了。

他们小时候就被管得严，不让他们到那条河边去玩。

耳边有风，陈洵有些没听清，她又没稳住重心往后倒了几步。

“哗——”

陈洵掉了下去。

鹿孓迷糊的意识一下子就被风吹醒，反射弧绕了一圈。

陈洵不会游泳！

跳下去之前他先给鹿晋打了个电话，随后自己跳下去救陈洵。

……

陈洵被呛了很多水，加上喝了酒的原因。

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心跳。

鹿孓浑身湿漉漉坐在抢救室门口，眼神涣散。

陈洵撑着最后一口气，给宋温暖发了语音。

又对他说：“小鹿，我活不久啦，你别哭好不好……

一看到你哭我就难受，你别哭，我……我是自愿落水的。

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我生气把推你下去，害得你身体从小就不好，对不起……”

明明还有那么一段距离，她为什么要自己跳下去？

去医院的路上，陈洵喋喋不休的和他说了很多，很多……

一直以来，她都没说出口的话。

他们已经很久都没像那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过了。

小的时候，陈洵的确推他落过水。

但那是他咎由自取。

小时候陈洵总是扎着辫子，鹿孓就喜欢去拽她的辫子。

那天他们偷偷跑到河边玩，鹿孓又拽她的小辫子。

陈洵的小脾气爆发，猛推了他一下，鹿孓脚下不稳才落水的。

可他根本就不计较啊。

……

医生在为陈洵输液，神色严肃，训斥他们：

“她怎么喝酒了，你们难道不知道癌症患者不能喝酒吗？！”

陈母愣住：“我们没有让她喝酒啊，自从她……”

陈洵看向陈母：“妈，是我自己想喝的，你别生气……”

快到医院的时候，鹿孓用命令的语气对她说：

“陈小洵你不能死，你必须给我撑住，听见没有，撑住！！”

陈洵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里含着泪光，哽咽着摇了摇头：

“小鹿……我撑不住了。”

她真的太累了，这几年的病魔缠身，折磨的她痛不欲生。

现在好了，她可以摘下假发，从容的面对她无几的头发。

鹿孓摸着她的脑袋，眼眶猩红：

“陈小洵你不能死，咱俩头发还没一起长长呢，你不能死，你不能食言！”

鹿孓的头发是陪着陈洵剪的。

是在陈洵剪短发的时候被鹿孓撞到。

鹿孓嘲笑她丑，陈洵说他剪寸头更丑。

鹿孓不服，坐在她旁边要求托尼老师给自己剪寸头。

渐渐的鹿孓就习惯了寸头，长长他就去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得了癌症，对不起对不起……

我之前就应该察觉的，对不起，陈小洵对不起……”

之前陈洵剪头发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的。

他特别恨当时的自己，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想到这上面来。

“陈小洵你不能死，听见没有，没有我同意你不能死！！”

“陈小洵你醒一醒，不能睡！”

“陈小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