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待命,一旦前方有消息,立即要回报城中。
启明星尚未亮起时,一袭白裘披风的倩影登上城墙,把守的士兵上前询问,看清来人身份后连忙退避,引得城墙上其余的守卫纷纷侧目。
“贵人天不亮就站在这里,是奉节度使大人命令来坐镇么?”
“别问我,我哪知道?”
接话的人偷瞄一眼郑来仪单薄的背影,又压低声音,“要我看不像,节度使大人怎会让娇滴滴的贵人到这风口上来坐镇,我看她倒像是在等人。”
另一个人摇了摇头,没心思再去猜,叹了口气道:“我堂弟就在第九旅,今年秋天刚刚应募入伍,他家里还有个老娘没人照看,可千万要平安无事地回来啊!”
“那逻娑川我曾远远看过一回,连绵雪山云遮雾绕的,便是常跑西域最有经验的向导都会绕开那一带……在那山中出了事,恐怕是九死一生。”
“你别这么说,轻羽营的人不是已经去支援了么?”
“嗐!别说轻羽营,整个西洲军,到过逻娑川的又有几个?以前季进明在的时候,能守好拒夷关就算不错,副使来了以后才带着将士们一路西进,开拓疆域,现在能指望的,我看也只有副使大人一个,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死是——”
说话的士兵戛然而止,手指前方惊喜出声:“有人回来了!是第九旅的旌旗!”
守城的副将站在望楼,也看清了大道上的队伍,队首飘着绛红色的旌旗,眼神一凛,朗声道:“开城门!”一边吩咐身边的人尽快回城报长官。
副将下了望楼,几步走到郑来仪身后,请示的语气:“贵人,看样子是第九旅的人回来了,我让他们已经去报节度使大人和于都督,您……”
他看郑来仪自从登上城墙起,便在一处站定,双目紧盯着城外的大道。揣测她或许是在等前线的人回来,但看她此刻依旧站着不动,这会倒有些拿不准了。
“不用管我。”
贵人突然低声,语气虽冷静,然而唇色浅淡,看得那副将有些许担忧。
“看样子有人受伤了……”
副将一愣,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不算长的队伍里,士兵们有的骑马,有的几人共骑着一匹骆驼,伤势轻一些能勉强行走的便相互搀扶着。原本拉着辎重的马车用毡帐盖着,隐约看见躺着的人形,这样的车接连有数十辆之多。按照大祈军律,将士死于异地,需将遗体拉回本镇厚葬。那些被毡帐盖着的马车里,躺着的士兵是死是活,不忍细想。
那副将心中一沉,看这情形,西洲军此次损失惨重。
他转身问手下的人,“大师已经到了么?”
“是。已经在西郊军营等着了。”
郑来仪心口发闷,这个时候请大师入军营,无非是为亡灵超度。
副将目送着队尾的大纛进入城中,转头见贵人面色苍白,安慰道:“遇到雪崩,伤亡是难免的。贵人不必担心,城中的医馆已经全部在待命了,还按照节度大人的吩咐连夜从邻近的郡县请来了医师,唯恐人手不够,一定会全力救治伤者。”
郑来仪点了点头,脚步缓缓走下城楼。
“……主子,我们现在去哪?” 一路跟着她的戎赞忍不住出声。
郑来仪扶着冰凉浮凸的墙砖,只觉脚步有些发软,可能是天太冷的缘故,她拢了拢肩头的大氅,陡然意识到身上穿的还是他送的斗篷,下台阶的步伐虚了一下。
她方才紧盯着主将的座驾,并不是叔山梧。所有的马匹和车辆都驮着伤员,唯独不见他的踪影。
从事发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当着她的面提及叔山梧的名字,她更无法主动开口。
“主子,西洲军驻所在城西郊,大部队会去那里修整,我们去看看么?”戎赞把马牵了过来。
她该去么?她去做什么?郑来仪有些茫然。
她一夜未阖眼,冲动跑到了城墙上,启明星亮时终于等到了归来的大部队。至此尚且可以自圆其说,是对失踪的巡线部队放不下心,但队伍已经回城,她似乎也该回去了。
“贵人!”
迤逦的车队中有人高声喊,郑来仪转头,只见是斥候罗当。
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斗篷,脚步有些踉跄地奔到她面前,郑来仪见他一只手臂吊着,脸上也有划伤,头上还裹着白色的绷带。
“罗当,是你。”
“贵人,您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等、等我们的么?”罗当面上难掩兴奋的神色,讲话似乎都有些磕巴。
郑来仪抿唇,点了点头:“我随节度使来西洲,听说你们遇到了意外,便来看看——你伤得严重么?”
罗当摇头:“末将命大!捡了条命回来,还多亏了——”
郑来仪呼吸微停,却在这时,身后陡然响起凄厉的哭声。罗当皱了眉转头,有个包着头巾的妇人,哭天喊地地冲向了行进中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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