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房间里传来了撞击的声音,也有铁类工具的打斗声,似乎房间里正在经历着一场打斗,可是事后确认,此时的房间里只有钟大一人。在钟大不断地咆哮、呐喊、自语之后,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声音持续了三分钟左右,然后就平静如初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担心钟大会发生什么事之时,突然,上堂的门被打开了,紧接着,闪出一个人影。在门缝中窥视的我吓了个半死,妈呀,我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污浊不堪的家伙,难道是鬼?这家伙拿着一把大斧头,拖着疲惫的步伐在走廊上徘徊,然后在屋檐下蹲了下来。此时的我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动弹不得。那家伙不会发现我在注视着他吧?他拿着斧头,不会是要来砍我吧?我的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敢再向外面望,轻轻地把门掩上背靠着门,心中念着:“五显华光大帝,要大显威灵,保护你的炉下弟子平安无事呀!”然而,可喜的是,我似乎听到了钟大那熟悉的声音:“来呀,来呀,我砍死你。”尽管声音有点微弱,但我敢肯定是他。接着,我听到了磨斧头的声音,这下我倒是有点放心了,因为在上堂的屋檐下,有个磨刀石,他们几个山工经常在门口磨刀的,不是人怎么会磨刀?只是在这个时刻,磨刀发出的声音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磨刀的声音消失了,估计钟大也回房间了,之后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钟大的声音。再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到了热闹的声音,估计是其他三个江西老表回来了。但这让我非常纳闷,当他们回来后,钟大的那副模样正常吗?如果不正常,这三人怎么会毫无反应呢?好像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当天晚上,我睡得不踏实,在恍惚中我也梦到了一个身穿黑色棉袄、头戴黑色毡帽的老人。第二天,我把我昨晚的所见所闻告诉了爸妈。我妈听后,说道:“这就奇怪了,难道烧点钱给他都没有效果?没有理由呀!”
“什么烧钱?”我大惑不解地望着我妈。
我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又是七叔公搞的鬼!”
我惊讶地嚷道:“啊,七叔公?”七叔公就是邻居南叔的爸爸,上堂房子的业主。又是他搞鬼?难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此时,爸妈的神色都很凝重,眉头紧皱。我担心地问妈妈:“七叔公不**魂不散吧?”
“应该不会。”我妈一本正经地说,“他死时都已经81岁了,按农村人的说法,60岁都算‘上寿’,有几个人能活到81岁?他可谓儿孙满堂,幸福过世呀,怎么还**魂不散呢?一般阴魂不散的人,即使存在,也是因为在阳间有什么怨气没有发泄,才会来作怪啊。”
不过在我妈跟我爸的交谈中,我得知,钟大所见或所梦的这个人肯定是七叔公,因为七叔公生前的平常装扮就是身穿黑色长棉袄,头戴黑色毡帽。七叔公生前,我只是四五岁的小孩,不过,对他还是有一点印象的。钟大是个异乡人,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说或者见过已经死了多年的七叔公。那他随便描述一下老者,也不会如此巧合地描述成七叔公吧,这不会是巧合,毕竟他现在所住的房子就是七叔公的。
而我妈口中的“又是”,表示曾经发生过什么。没错,是曾经发生过,那是我爸的亲身经历。我妈接着告诉了我一些不知道的事。
大概是我读小学的时候,我爸有一段时间独自睡在上堂的房间。农村人嘛,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干农活要起得特别早,比如挑水、浇菜什么的,所以我爸平常都是早起。但有一天早上,我妈去上堂房间拿些农活工具,一打开房门,发现我爸平躺在地板上面。原以为我爸早已经去田间干农活,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妈吓了一大跳,立即摇醒了我爸。但我爸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说了一句话:“七叔不让我睡在他家的床上,所以把我抬到了地板上睡觉。”
见鬼了!我妈立即扇了我爸几巴掌,然后扶起了他,逃离上堂房间,冲了白糖水给我爸喝。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爸那天晚上冻坏了(毕竟是冷冰冰的地板啊),结果他大病一场。我妈因为这件事而大做法事,烧香念咒,大烧冥钱,叫七叔公在天国好好“生活”,之后果然平安无事。
现在,江西老表的到来,让这位归西多年的七叔公再来作怪,实在让人胆战心惊。我问我妈,现在江西人睡的这张床是否就是七叔公睡过的,会不会是床的问题呢?我妈说,现在上堂房子一楼的床还是以前的那张,而棚上,是没有床的,因为棚本来就是木板搭的,所以江西人中的两父子直接睡在棚上,而钟大两兄弟直接睡在这一楼的床上。
一般情况,农村人的老者去世,会在老人尸体安葬(当时还是土葬)之后,把老人生前的衣服、盖的被子、睡的床统统烧掉。而我记得,七叔公不是在上堂的屋子里去世的,而是在外围房子的另外一间里去世的,这就意味着,上堂屋子的床不是七叔公生前睡的床,而是南叔夫妻俩睡的。
虽说那不是七叔公睡的床,但上堂的房子毕竟是七叔公曾经的家,因为之前开伙做饭就是在上堂,因此他说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的床,应该是毫不过分的。过分的是,他说这话时,不是在生前说的,而是在死后说的!
这让人搞不懂。不能再这样冒险了,我建议我妈立即叫钟大搬走。我妈也觉得有道理,于是跟我一起来到上堂,叫钟大出来。我妈开门见山地说道:“钟大,你们在这里住,我担心你们的安危,你们还是搬走吧,下寨的几户人家都有空房子,要不你们搬到那里去?”
钟大笑了笑,挥挥手道:“不用搬了,这里住就挺好的。”
我妈着急起来,道:“我听江儿说,你上次给‘人’掐了,晚上又跟老人打架什么的,这样下去不行呀,还是搬走吧。”
钟大道:“呵呵,确实是有问题,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对付的,你们别担心。”
我妈无可奈何,只好作罢。唯一的一次谈判无效,灾难最终无法避免!
在灾难到来之前,钟大在一次跟我的闲聊中说,那个老者七叔公又来找他了,他真的拿起斧头向黑暗的半空中舞动了几下,七叔公就消失了。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他舞动斧头之后,听到了一阵哭声—竟然是一个孩子的哭声,然后见到了这个老者,牵着这个小孩子如风似雾地飘走了。
我不相信钟大,因为我感觉他越说越离谱。然而,当我爸妈听到这话之后却大吃一惊。
他们私底下对我说:“钟大说得一点不假,是有这么个小孩,6岁时就夭折了,当时病死在上堂的屋子里,他是南叔的儿子,即七叔公的孙子。”毋庸置疑,这次钟大又猜对了,这也太他妈的诡异了吧,钟大似乎有阴阳眼,可以看到这么多事情。跟他一起住的钟二和两父子,难道可以忍受钟大的这种异常吗?对此,我的想法是,钟大对自己遇到的事情,视作做梦,不会因此而神经兮兮的,其他三人也就没有太留意。
但当三人留意到这一点时,悲剧却已经铸成。
据说那是周三晚上,有点阴雨,让人备感压抑。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已经睡了,除了鬼魂,估计没有什么东西会在外面游荡,夜,寂静得可怕。子夜,突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救命啊,救命啊!”
当时很多人都惊醒了,大家明白救命声是从上堂的屋子里传出来的,因为救命声很独特,是用普通话喊出来的。当部分村民匆匆忙忙跑到上堂屋子时,看到钟二在房间的角落里拼命地抱着他的哥哥钟大,看来是不让钟大挣扎,而此时的钟大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看起来像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房间内的东西杂乱无章,凳子、椅子横七竖八地斜靠在墙边。细心者发现地板上留下了一大摊血,而这些血是从棚上沿着楼梯流下来的!
没错,从棚上传下来的哭声证明,应该是两父子中的一人受伤了。有热心的村民,当然包括我爸妈,走上楼梯,才发现,受伤的是那位中老年人。他应该是大腿受伤了,其儿子用几件衣服帮他包扎了伤口,这几件衣服早被血染透,旁边还放着几件因擦拭而沾满血迹的衣服,这位中老年人看起来几乎虚脱。大家都被这情景惊呆了,还是一位有点医学知识的“赤脚医生”先反应过来,说大出血,一定要先止血,应立即送镇卫生院。
担架就地取材—竹梯上面铺上棉被。把受伤者抱上担架时,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差点吐了。据说中老年人的那条腿似乎断了,因为腿好像分开了一样,虽然经过了包扎,但仍然像藕断丝连的样子。其实即使腿断了也不奇怪,因为作案工具就是那把锋利无比的斧头,这把斧头是砍树用的,如果在人毫无防备之下,一斧头砍过来,并且是砍到大腿,不断才怪呢。
大家估计,中老年人没被抬出村口,就可能断了气,但他的儿子恳求大家帮他把其父抬去医院抢救。大家飞一般地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山路。抬到镇卫生院,医生大摇其头,不接受病人,不愿意治疗。
死人了!钟大就是罪魁祸首,他就是故意杀人犯。但看他神志不清、满脸惊恐的样子,谁能相信他有胆量砍自己老乡一斧呢?就当做钟大有间歇性精神病史而导致了这件事情吧!但为什么他的叙述中话里有话呢?据说在清醒之后,他说他就是要砍那个老者,而自己不知不觉地走上了楼梯,然后对着老者来了一斧,但有人相信吗?其他人不知道相不相信,至少钟二相信他:第一,钟大没有精神病史;第二,在棚上睡觉的那对父子是钟大的岳父和小舅子,试问,谁会砍自己的岳父一斧啊?!
无奈,人死不能复生,村长倡议拿点“香油钱”给他们,村民都慷慨解囊,同时,猜测着为何七叔公要如此残害良民,难道就仅仅因为生人占用了他的房子吗?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钟大清醒之后,无数次哭得死去活来!可是,小舅子在痛定思痛之后,反而安慰道:“姐夫,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小舅子的言语,让人觉得话里有话,可是,在众人面前,他始终缄口不语。后来江西人搬走后,家人收拾棚上的东西时,发现南叔留下的箱子竟然被撬开了。
一年之后,南叔回老家探亲时,听说此事,感慨万千。他那个箱子里面装的只是那个夭折孩子的脐带,用布包了起来,当时作为爷爷的七叔公对孙子的夭折非常伤心,所以一直把脐带保存在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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