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把沈黎带了进来，我们被结界困住，陷入了阵法，是阿黎把护心镜给了我，我才能活下来，都是我的错……”

傅星痛苦地开口，江衡听着她的话，捏着沈黎面纱的手青筋都冒了出来。

“我说过不能让沈黎跟着，你为什么要带她来？你不知道万魔窟里有多危险？为什么要让她进来，死在了这里！”

江衡临走时还看过沈黎，她的眼中怀有少女的羞涩，说是要等他回来，音容面貌浮现在眼前，江衡捏紧了岁寒剑，浑身的气息冰冷到让周围都结了一层寒霜。

“你为什么要帮她瞒住我？”

因为主人的情绪，岁寒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争鸣，把还在痛哭的婉清吸引着看过去，眼角发红的谢拾也转过头，两人看到江衡的神情，脸色都是一变。

岁寒剑的声响也让傅星回过了神。

她尚跪坐在阿黎身侧，抬起头时便看到了岁寒剑的冷光，锋利的光芒让傅星干涩的眼发疼。

江衡提着岁寒剑朝她走来。

江衡想杀了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涌了上来，傅星艰难地看着江衡，看到了他从所未有的冷漠神情。

这一瞬，傅星忽然连半点躲避的想法都无。

一切都是她的错，江衡因为她失去了最爱的人，沈黎与江衡青梅竹马相守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够成为眷侣，却因为她阴阳相隔。

江衡想杀了她，在情理之中。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和另一种，由于江衡想杀她而无法避免生出的绝望夹杂在一起，傅星闭上了眼，任由江衡的剑指向她。

看见傅星没有避开，婉清和谢拾一下子慌乱起来。

她和谢拾连忙挡在傅星面前，拦住江衡，尤其是婉清，她几乎不敢去看傅星心死如灰的表情。

傅星一直都喜欢江衡，她有多喜欢，那她现在就会有多痛苦。

婉清脸上全是泪水，她与沈黎也相处了多年，在婉清心中，沈黎就是她的妹妹，可婉清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不能怪傅星

“江衡，傅星也不想这样，你也看到地上的绳索了，肯定是阿黎绑住了傅星，硬要把护心镜给她。”

既是进了万魔窟，都是修士，没有谁要为谁负责的说法，沈黎自愿把护心镜给傅星，这怎么能算是傅星的错。

但婉清也明白，江衡现在根本听不进这些。

至亲至爱离去，没有谁能冷静下来，只是婉清说什么也不能看着江衡杀傅星，她与谢拾牢牢拦住江衡，直到傅星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婉清谢拾，”傅星声音发涩，“你们让开。”

“傅星。”

“……让开吧。”

傅星几近哀求。

婉清的呼吸都凝固了一瞬，她紧咬着牙，始终不肯退让，傅星是婉清最好的朋友，婉清怎么能看着傅星死在她面前。

傅星却在婉清与谢拾身形的缝隙中，瞥到了江衡。

江衡紧捏着岁寒剑，他的双眼对上了傅星的视线，傅星努力许久才得到的温和全然消失，只剩下了接连不断的恨意

傅星险些克制不住地别过头，不敢面对这恨意。

为什么死的会是沈黎。

傅星从江衡的表情中，看穿了他的想法。

傅星死死捏着护心镜，和江衡有了一样的想法。

为什么死的要是阿黎，沈黎和她不一样，有太多人在意着她，傅星根本不值得沈黎用命来换。

婉清和谢拾与沈黎的关系也极为亲近。

她死和沈黎死，他们都会是同样的悲伤，而沈黎是江衡未过门的妻子，若死的是傅星，他的难过再深也会随着时间被淡去，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心口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傅星宁愿死的是她，至少这样他们痛苦的时间会短太多，他们都是傅星十分在意的人，傅星根本没办法面对他们这样痛苦的神情。

傅星轻声让婉清谢拾让开，可他们两说什么都不肯，僵持许久后，江衡最后收了剑。

他转头看着沈黎的尸体，沉默地注视了她苍老的容颜许久后，轻轻把她抱了起来。

江衡用了变换的法术，把沈黎的模样恢复到了正常，他知道沈黎素来爱美，不会希望死时是这个模样。

江衡将沈黎的尸首安好地放进了储物袋里，而后他去安置界石，看着界石的微光亮起，江衡缓缓地收紧了手。

师父临死前只有两个遗愿。

江衡重塑好了结界，却将阿黎的性命留在了这里，他没有办好师父吩咐的事，更对不起曾承诺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沈黎。

江衡想到这里，身上的寒气越发地重，连终于赶来的修士们都感觉到了，承受不住这股威压，纷纷坠到了地面。

来到这里的修士越来越多，可周遭却越发安静，所有人都惊恐地盯着前方背对他们的江衡，无人敢说一句话，直到江衡终于转身。

江衡已经收敛了外露的冷意，只是一双眼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不小心和他对上视线的修士都打了个冷颤。

“界石已经安置妥当，我们先出万魔窟，再让守阵的修士锻造阵点，至于是非功过，等出了万魔窟再行评断。”

江衡说这话时极其冷静，看不出半点方才想杀傅星的模样，然而听了江衡的话，婉清和谢拾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前来万魔窟的修真者都算是有功之人，那在江衡眼中，会有过错的，只有傅星一个。

婉清知道江衡记恨傅星把沈黎带了进来，她往常觉得江衡是最明辨是非之人，就算傅星有错，不该受到太重的责罚，可现在死的是沈黎，婉清根本不敢确保江衡会做什么，婉清冲谢拾看了一眼，谢拾点了点头，明白婉清的意思。

婉清想先将傅星藏起来一段时间。

只是还没等谢拾帮忙，江衡忽然落在傅星面前，婉清谢拾大惊，连忙去阻拦，江衡知道他们的想法，侧头看向他们。

“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婉清谢拾守在傅星身侧，戒备地看着江衡。

江衡的确信守承诺，没有对傅星做什么，他甚至拿出了不少聚灵符，递给傅星。

江衡冷淡的声音在傅星头顶响起。

“你隐瞒我，将沈黎带进来，算是违抗掌门的命令，阿黎因你而死，于情于理，傅星，你应该不会逃避惩罚吧？”

“我不会。”

傅星抬头，顺从地接过了江衡手上的灵符。

她撕碎灵符，里面的灵气一下子窜进傅星的经脉，傅星的经脉干涸了好几天，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灵力，不过傅星半点反应都没有，忍住了喉咙间弥漫上来的猩甜。

江衡看着她用了灵符才离开，江衡离开之后，婉清和谢拾瞬间围了上来，婉清想带傅星走，可傅星却制止了她。

傅星现在身上已经有了灵力，以她的实力，即使现在状态极差，婉清想强行带走她，除了杀了傅星以外没有任何办法。

江衡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将聚灵符给了傅星。

他知道傅星会回昆仑派。

婉清阻拦不住傅星，简直气得要死：“江衡现在在气头上，傅星你不要冲动，你根本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对啊傅星，你先去避避风头，等江衡冷静下来。”

谢拾也在相劝，劝傅星不要去昆仑，傅星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婉清谢拾，表情固执。

“我必须回昆仑。”

“傅星！你不要这么自责，沈黎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你——”

“我不能逃避这件事，婉清。”

她怎么能够逃避她的过错，她的身上背负了沈黎的命，傅星愧对江衡，愧对曾多次指点她的掌门，如今江衡要傅星回去，傅星怎么能拒绝。

不管江衡要做什么，傅星都得回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