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往傅星那个方向赶去的时候，心慌得厉害。

同心符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证明傅星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然而不知为何，江衡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看到那黑色的结界后，江衡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他注意到结界下方还隐藏着一个诡异的阵法，这阵法像是吸饱了灵力一般泛着阵纹。

“这是什么东西？”

江衡来得太快，婉清和谢拾根本跟不上，还是勉强靠着谢拾的本命法宝穿云梭才没有落后太多，婉清大口喘息，眼神紧盯着下方的黑色屏障。

“是结界。”

江衡一直在寻找界石的踪迹，并没有空隙回答婉清，谢拾先看出了这是界石生出的结界，回答了婉清的话。

婉清心里咯噔一声。

倘若只是结界，那还不要紧，只需要他们打破界石就能救出傅星等人，然而如果婉清没看错的话，结界下方还流转着一个阵法。

婉清脸色发白：“这是什么阵法？”

谢拾也不知道，他从没看过这样的阵法。

婉清和谢拾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江衡身上，江衡终于找到了界石，他把灵力灌注在岁寒剑内，直接劈开了界石。

界石破碎后，以界石为根基的阵法和屏障一同停止，婉清和谢拾看见结界的深黑慢慢变淡，接着完全消失。

婉清和谢拾被面前的场景震住。

结界消失后，里面的一切都暴露了出来，地上倒着许多修士，不管身上有没有致命伤，全是鹤发鸡皮，如同百岁的老人，像是被吸干了寿命一样，全部没了气息。

只除了傅星一个。

婉清看过去时，傅星正跪坐在一个陌生的女修身侧，傅星低着头，让婉清没办法看清她的表情。

江衡落到了傅星面前，先检查傅星的身体。

傅星身上的灵力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过没关系，等出了万魔窟后，在修真界内好好调养就行，江衡的视线在傅星手腕上扫过，他微蹙眉，看到傅星的手腕上结了一层血痂。

而傅星的手侧躺着几结断绳，很明显，在此之前傅星手腕被绳索绑住，前不久才挣脱开。

江衡抿了抿唇，开口：“抱歉，我来迟了一步。”

傅星没有半点反应。

江衡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蹲下身，将傅星散落在脸侧的头发别在耳后，江衡看着傅星的脸，刚想说些什么，然而在看清傅星脸上的神情后，江衡骤然愣住。

江衡从未看到傅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她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致，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像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江衡朝傅星身侧看了一眼，认出倒在她旁边的女修是那个飞仙门弟子。

他记得，这个飞仙门弟子一直跟在傅星身侧，那她们两的关系应该极好。

江衡默然片刻，出声安慰傅星，婉清和谢拾也走到了傅星身旁。

听见江衡安慰傅星的话，婉清听出了傅星和这个死去的女修是朋友，虽说她有些疑惑傅星什么时候在飞仙门有个朋友，但现在这种情况，婉清自然不会去多问什么。

婉清半蹲下来，帮死去的女修整理了下仪容，而后打算把她收进乾坤袋内，送回飞仙门。

“……婉清。”

在婉清触碰沈黎时，半响都未有动静的傅星终于有了反应，她像是现在才发现江衡等人的到来，傅星怔怔地抬起头，在看到江衡时瞳孔紧缩。

江衡察觉到了，疑惑开口：“出了什么事，傅星？”

傅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她的手猛然收紧，指尖生生地刮掉了地上一层泥，因为这个举措，傅星手腕上的伤口一下子崩裂开，江衡脸色一变，瞬间抓住傅星的手臂。

“傅星！”

江衡阻止傅星自残一样的动作，他迅速拿出灵药，捏碎抹在傅星的手腕上，看到她手腕上的血一下子止住，江衡才松了口气，“傅星，你先冷静下来——”

“死的原本不该是她。”

傅星突然出声，她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听不清江衡的安慰。

江衡怔住。

傅星混混沌沌地低下头，她喉咙处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她甚至不敢面对江衡。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她把活下来的机会给了我，死的应该是我，是我才对……”

傅星情绪激动起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语无伦次，她又开始了自残的趋势，江衡抓着傅星的手一下子用力了几分，总算制止住了她。

江衡看出了傅星情绪不对劲。

在看到除傅星外的所有修士都白发苍苍，体内灵力干干净净宛如凡人时，江衡便大概猜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结界底部的不知名阵法，吸取了充足的灵力，倘若江衡没猜错，这些灵力应当都是来自阵法内的修士，而在灵力被吸取完之后，便会直接抽掉修士的寿命。

想到这里，江衡心中生出莫大的庆幸。

虽说有些对不起死在这里的道友，但江衡终归不是圣人，在他心中也有亲疏远近，江衡庆幸活下来的是傅星，庆幸不是傅星出了事。

江衡抓着傅星的手臂，强迫她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温声道：“傅星，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顿了顿，江衡想起方才傅星说的，飞仙门女修把活的机会让给了她。

江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从这句话中推测出女修用她的性命救了傅星，江衡想到这里，心底一阵后怕，不由对女修生出了感激。

“等我回去之后，会向飞仙门掌门阐明此事，为她风光大葬，若她有亲眷，都可以入止剑峰修行，由我亲自教导。”

昆仑是修真界第一大派，一般来说，能进入昆仑的弟子至少也是天赋上佳，而止剑峰是历任掌门的住处，要想成为止剑峰的修士，更是难上加难，万里都不见得挑一。

江衡说让飞仙门女修的亲眷进止剑峰，由他亲自教导，这便是给了女修亲眷掌门弟子的身份，简直可以说是让他们一步登天，如果女修亲眷中有资质优异的，成为下一任昆仑掌门都不是不可能。

然而听了江衡的话，傅星未见半点喜意。

“你在说什么啊江衡……”

傅星瞳孔发颤，完全不明白江衡怎么会这么说，傅星转过头，把视线移到沈黎身上，她看到沈黎鹤发鸡皮，看到了她脸上的幻影纱。

她给阿黎的幻影纱。

傅星突然崩溃起来，她又哭又笑，剧烈的情绪波动让她的胸口都快窒息，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帮沈黎瞒住了江衡，江衡根本不知道死的是谁。

“是阿黎啊。”

傅星紧紧盯着沈黎，痛苦地说，“江衡，她是沈黎啊。”

是阿黎死在了这里，救了她的不是什么陌生女修，沈黎的亲眷也只剩下江衡，她把沈黎带进了万魔窟，却又没有好好保护沈黎，反倒让沈黎用命换了她。

傅星话音落下后，正在整理各派修士尸体的婉清和谢拾脸色瞬变，他们同时把视线转向沈黎，神情震惊不敢置信。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闻。

江衡初时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紧蹙起眉，似是没明白傅星在说什么，江衡只是松开了傅星的手臂，朝飞仙门女修走过去。

江衡摘下了女修的面纱。

虽然面前的女子容貌已经大变，但依稀可见熟悉的轮廓，江衡认出她确实是沈黎。

“阿黎怎么会在这里？”

江衡的眼神在沈黎雪白的头发和苍老的脸上扫过，沉默半响后，轻声问。

傅星说不出话，痛苦地捏紧胸前的护心镜。

“我问你沈黎怎么会在这里！”

江衡音量猛然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