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清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没错，有秦叔亲自坐镇，定然会把穆云朝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秦叔大口大口地吃着烤羊腿，肉质鲜美，油脂混着酱料，弥漫出诱人的香气。

他心情大好，忍不住也自吹自擂起来:“不是叔骄傲，当初，要不是你母亲执意要和亲，叔的铁骑早就踏遍穆云朝了，哪至于拖到今天？”

他看也不看墨云清的脸色，大大咧咧道:“你母亲非说为了两地的和平友好，为了百姓的安居乐业，不愿意看到流血和战争，事实上，都是虚假的。”

他大声道:“战争是一定要起的，就算不在当年，也要报应到现在。若不是你母亲当初意志那么坚定，死活不听其他朝臣的劝诫，也不至于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墨云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是依然强撑着笑意:“秦叔，你喝多了。”

秦叔确实喝了不少。

他的脸色被老酒蒸的酡红，这个身材魁梧高大的汉子，已经露出了醉态。

或许是因为大事商讨完成，又或许是因为风尘仆仆赶到了目的地，又或许是烤羊腿过于美味，总之，秦叔精神放松下来，整个人有些飘飘然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些违和的感伤，嘟囔道:“云清，你母亲啊，可惜了……”

墨云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一旁的樊子衿看出他面色不善，于是咳嗽了两声，希望秦叔能够看看别人的脸色。

但是无济于事，秦叔已经完全陶醉在了酒和往事里，根本不曾留意对面人的反应。

秦叔絮絮叨叨道:“你母亲，那可是我们部族的第一美人啊，从小就长得漂亮，人也热情，心肠还好，哪个小伙子不喜欢她……”

墨云清沉默着，没有接话。

面具女不安地看了看主人的表情。

主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无论遇到什么，几乎面上都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但是这次，她能明显感觉到，墨云清的心情非常糟糕。

看来，他的母亲对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秦叔接着道:“就连我，当初也是被你母亲迷的神魂颠倒，按穆云朝的文人说法，就是茶饭不思，哈哈。”

他自嘲地大笑了两声，也没指望墨云清有所回复，自顾自道:“我那时也是个生气勃勃的小伙子，跟你母亲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呐，只可惜，她瞧不上我。”

他眉头皱紧了，像个小孩子一样，生气地复述道:“她瞧不上我！”

墨云清终于开口道:“秦叔舟车劳顿，实在辛苦得很，这些陈年旧事，日后再提，现在，先去休息吧。”

他对面具女使唤道:“还不撤席。”

此刻，烤肉都吃的差不多了，杯盘狼藉，只有秦叔还在一杯杯喝酒。

他个性粗犷，根本不管个人形象，只管往嘴里灌酒，边喝，边呼爽快。

樊子衿看不惯他这狂野的作风，心里暗忖，果然是胡人，行事作风如此失礼，真是蛮荒人。

他被墨云清坐在这里，听了一晚上的高谈阔论，只觉得头脑嗡嗡的，根本不愿意多留。

反正他跟墨云清合作的基础，不过是为了师门的药学秘笈而已，既然墨云清已经助他拿到，剩下的事情，只要墨云清嘱托，他去完成就行了。

至于什么宏图伟业，颠覆王朝，跟他关系不大，他并不关心。

樊子衿对墨云清抱一抱拳，打了个呵欠，直言道:“你们接着聊，我看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情，先走了。”

墨云清把他叫来，本意就是让秦叔看看谁是自己人，同时，也侧面向樊子衿表达自己的信任。

墨云清也没有为难他，点头道:“好，回去吧。”

秦叔已经有点喝大了，大着舌头道:“别走啊，不醉不归！”

樊子衿冷冷地看他一眼，才不听他说醉后的疯话，半点留恋都没有，就立刻离开了。

墨云清又把视线投向秦叔，有些头疼。

他知道秦叔一向酒品不好，又嗜酒如命，一喝醉，就喜欢胡言乱语，谁劝也不好使。

他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诱哄道:“秦叔，快去休息吧，云清已经安排好了房间。”

秦叔口齿不清道:“不要去……他有什么好……”

墨云清没太听清，于是凑的更近了一些，想听得更明白些。

秦叔嘴里还在嘟囔着，这次，墨云清倒是听见了两个字“阿姮”。

墨云清脸色彻底阴了下来。

他语气一下子变得又冷又冰:“秦叔若再不去歇息，云清就要冒犯了。”

秦叔恍若未闻，嘴里仍在念叨着:“阿姮，我去为你摘月亮……”

墨云清直直地打量着他，看他醉态百出，忍着心中的愤怒。

他一拂袖，对面具女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抬到房间去。”

面具女赶忙去办，结果刚碰到秦叔，秦叔就猛的抱住她，死死不撒手。

面具女惊了一跳，以为他要非礼自己，立刻对墨云清投去了无助的目光。

但是秦叔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仅仅是搂着她，说着她听不清的话。

虽然内容分辨不出，但是能感受到是温柔的。

墨云清这下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粗暴地把两人分开，一下子扯过秦叔，面色不好地撑着他，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秦叔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人扶着自己，强自睁眼瞧了瞧，一见是墨云清，就口无忌惮道:“原来是云清啊，长得真俏，跟你母亲像极了。”

墨云清面无表情道:“秦叔，你少说话为好，养足精神，我们要有很多事去做。”

秦叔嚷嚷道:“你跟你母亲一样，都瞧不起我，我知道！”

他发了狠，高声道:“我们的男儿究竟有什么不好？非要跑到穆云朝受气？”

墨云清停下来脚步，凝视着秦叔，一字一句道:“秦叔，往事休要再提。”

秦叔呵呵一笑，终于不再说话了。

他老老实实地任由墨云清扶着，踉踉跄跄进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