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本漫漫,可对如今的白宇而言,转瞬即逝,以一山的星晕为媒介发动斗转星移,霎时,时间的流逝放缓了不少,就像破损的漏斗流出细软的沙砾。
昼夜的更替只在一息之间,或许这就是瞬阵第二重的极致,左右乾坤,倘若有朝一日我可全数掌握,就算敌不过,也定能跑得掉,那岂不是再无性命之忧了?
白宇一睁一闭,胡乱想了一些有的没有,他已然出现在另一片大地,不再是荒无人烟,不毛之地,每隔百步都会有绿意乍现,眺望远方,一片极富古之韵味的亭台楼榭在雾中若隐若现。
雾中楼都,古钟声扬,那不正是钟鼓楼?
相隔不足四十里,白宇便闲庭漫步,悠哉起来,走两步,晃一晃,时不时摘下路边的野花,自娱自乐,想当初同行的五人,这一来二去,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油然而生一股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唉,不知顾子玖,刀鬼前辈和钱真人有无康复。”
“还有芷柔和东方可倾二人有无脱离任寨主的魔掌。”
“以及慕容兄,他是否安好。”
“簌簌”
凛冽寒风荡过,白宇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四十里路不长不短,不知不觉就已踏遍,印入眼帘的便是阴域的无名门阀——钟鼓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参差彼伏的钟楼,每座都吊着一鼎洪钟,像是由铜水浇灌而成,熠熠闪烁,焕然一新。
钟楼的正中央矗立的一所巍峨如山岳的宫殿,其顶是琉璃瓦,其上是黑铁,黄铜铸造的浮雕,龙盘虎踞,巧夺天工,那活灵活现的神韵不言而喻。
“时隔数月,钟鼓楼那旮旯怎么摇身一变气势恢宏的宫殿了?”白宇惊呼中不由得哀叹一声,“这得浪费多大的财力啊?真是慕煞旁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谁知这死物也不可小觑!
“阁下就是白宇少爷吧。”话落人现,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躬身道。
“不错,你们是……”
二人的声音忽高忽低,明明近在眼前,却像是隔空传音,“我等受枯灯大祭司的嘱咐,在此等候白宇少爷,接引您前去赴宴。”
“不知二位口中的宴会是何宴?”白宇纳闷地问道。
斗笠男子毕恭毕敬,身子始终微倾,“那自然是恭迎白宇少爷凯旋而归的庆宴。”
这么一说,白宇心里更没底了,枯灯大师怎会知晓他一定安然回来?而且此行也称不上是凯旋而归,那位清欢大少口口相嘱让他与殷墟的各方人士交好,无奈事与愿违,不仅未曾交好,反而酿成大错,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狠人,仇家无数。
想不出所以然,白宇便置于脑后,紧随斗笠二人的步伐踏入钟鼓楼,山外青山楼外楼,钟鼓歌舞几时休,一口口黄吕大钟在清风的吹拂下,肃穆澄净,空灵平和,在悠扬的长鸣中,三人步履轻盈,一个恍惚便到了宴会处。
尚未入门,一阵阵勾人心魄的香风窜鼻,如临烟花柳巷,风月之所,“啪嗒”,绵绵琴音起,十来个窈窕舞女扭动着腰肢,翩跹而来,虽有粉纱遮面,可那对春水泛滥的眸子,那温润如玉的桃色唇瓣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癫狂,连一向对情色之流懵懂无知的白宇都不禁一愣。
“小子,别老盯着,小心眼珠子都掉下来!”
蛮横粗鲁的话语一下便惊醒了白宇,他循声望去,那是一个胡渣霜白,拄着拐杖的中年人,最醒目的要数那条狭长的刀疤。
“刀鬼前辈?你还活着!”
刀鬼嘴角一歪,恶狠狠道:“怎么,你小子很想让老夫死不成?真是人小鬼大。”
白宇连赔不是,“不不,刀鬼前辈能安然无恙,小子深感庆幸。”
“行了,收起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刀鬼一脸的不爽,不过顿了几息,又气愤全无,僵硬的面容竟挤出了一丝干笑,“小子,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本事,不过诸如你等骄子一向是夭折的多,老夫奉劝你莫及地境少去逞能。”说罢,头也不回地扎进宴会的人堆里。
白宇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前辈之言多听无坏处,便俯下身子揖了一礼。
当他入内,五花八门,各路人士齐聚一堂,他稍稍打量一番大多是陌生的面孔,修为不高,灵境上下,此地不像是庆功宴,反倒像是人流拥堵的菜市场。
无可奈何,他随处找了个空隙坐下,小小酌了两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甘做舞女裙下鬼,不得不说,这些女郎的招手弄姿,撩拨心弦,不知不觉便沦陷其中。
忽的,一个身穿道服的胖子在一旁吆喝,捉弄着一个舞女,以划拳猜谜为缘由,怂恿此女宽衣解带,白宇越听越熟悉,寻声过去。
“咦,钱真人,怎么你也在这?”
“哗”
钱真人前一息还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下一秒怛然失色,面如土灰,“咳咳,白少侠,您言重了,我就一小道士,哪是什么真人啊,那个……我还有点事,您吃好喝好哈。”
提了提裤头,踉跄地爬起来,一把推开那女郎,急匆匆地溜走。
白宇纳了个闷,巧遇熟人过来打个招呼而已,那钱真人怎么跟见着鬼似的。
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白宇的思量,“白少侠,莫要见怪,如今你的威名可是响当当,钱真人向来惜命,不敢招惹是非罢了。”
白宇扭头望去,来者正是枯灯大祭司,迫切问道:“枯灯前辈,不知我那几个友人可在此地?。”
枯灯脸色平淡,彬彬有礼,“白少侠大可放心,以芷柔姑娘为首的四人完好无事,前些时日我钟鼓楼已派人送回,想来如今也该抵达了。”
顿时,白宇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喜悦溢于言表。
枯灯是个明眼人,白宇的心思他拿捏得精准无误,“白少侠,少阁主在弄玉堂已等候多时,希望可与你见上一面。”
白宇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我办事不利,本应当前去清兄那请罪,何来他希望见我一说?”
枯灯含笑不语,引着白宇前去弄玉堂。
花花公子好琢玉,弄来弄去信且真,据说这是弄玉堂一名的由来。
走了半里路,一处傍山依水的小筑出现的前面,弄玉堂三字的木匾古而不沾尘,时而佛光掠影。
白宇前脚入门,后脚抬起,小筑中依旧飘来琴音,不过与方才舞女所弹,相差甚远,似乎一个在九霄云外,寒蝉月宫,一个只是沉沦于万丈红尘,靡靡之音,可惜他不懂琴,只知动听。
“既然到了,为何在门前逗留?”
闻言,白宇急遽入筑,其内梨木八仙桌,桃木四足椅,一个温雅男子在一侧自倒自酌,他身后有一个薄纱帘子,依稀可见有一妙龄女子在倾身抚琴,隔纱如隔山,唯一可笃定此女绝世仅有。
“白兄,坐。”
清欢大少发声,白宇才挪开双目,打量起眼前地神秘男子,第一次相见,二人有帘子相遮,不曾目睹清欢大少的真容,如此一看,堪称俊美。
他穿着一身惨绿罗衣,墨发以竹簪束起,鼻若悬梁,唇若涂丹,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只是眉宇间隐约掺有一丝霜白。
清欢大少高举酒壶,倒了一觥,推向白宇,“白兄,请。”
白宇抿了抿嘴,不是他不敢喝,只是他对眼前的男人怀揣着浓浓的不祥,难以捉摸。
清欢微微一笑,“在下看白兄眉头紧锁,若有心事大可一说。”话语间,琴音起,如珠落玉盘。
白衣纠结了几息,坦然道:“清兄,我明明犯了过错,为何你还愿意见我,为我举办庆功宴?”
“哦?你错在何处。”
白宇不假思索,道:“先前我答应清兄的嘱托,本该为你打探情报,与八方人士交好,可如今弄巧成拙,不仅情报全无,反而招惹了殷墟大小宗门,一度败坏了弄玉堂的名声,实属天大的过错。”
清欢听了,竟兀的笑出声来,皓齿明眸,“白兄,我那日的话语,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之所以想让你助我搜集情报,交好他人,为的就是扬我弄玉堂之名字。
而你以独特的手段,恰好做到了,为此,我感谢你都来不及,这怎么能是过错?”
“霍”的一下,白宇的脑袋瓜像是开窍了,恍然大悟。
“另外,我此行唤你前来,一是为你践行,二是想与你谈天说笑一番。”清欢的语气平和,毫无少爷的架子。
说罢,他拍了拍手,帘后抚琴的女子莲步而来,递给白宇一块木盒,只可惜有绿纱拂面,难以一窥其容。
“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也全当白兄此行的报酬,不知对白兄可有帮助,望莫要嫌弃。”
白宇大喜过望,这大户人家给的礼品能是凡物?连连拜谢。
绿纱女子在一旁斟酒,二人举杯豪饮,不亦乐乎。
酒酣之际,清欢不少不知何来的雅兴,问道:“不知白兄可有道侣?”
“噗”
白宇喝着好好的,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吓得又咳嗽,又喷酒,缓了口气,道:“不瞒清兄,在下对情爱之流不甚了解。”
清欢大少故作惊讶,“哦?以白兄的实力和俊容,这倒是难得。”
白宇无话可接,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节地一笑。
忽的,清欢的语气放沉了几分,“既然如此,作为酒后真言,在下便赠予白宇两句,望白兄可切记。”
“情到用时方知少,恨意绵绵无绝期,且行且珍惜,莫做怨世人。”
白宇昏沉的脑袋里闪过一个身影,颇有几分思念的味道,至于情爱与否……他……不知。
语罢,琴无,人已眠。
夜半三更,依旧是弄玉小筑,可只剩下一男一女。
“如何?”
女子轻笑,“知琴不知情。”
“那我也赌对了一半,余下的一半,可就得看天了。”
女子傲然道:“人定胜天。”
“你们这些天骄呐,站着说话都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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