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龚与梦欣二人一番商议,任命严狂生留下,守护昏睡的忘淮。
严狂生本愠怒在胸,谁知那二人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吓得他一阵胆寒,只好逆来顺受。
临走前,申龚还不忘瞄一眼忘淮,一头如雪白发,甚是醒目,“能当得上梦大小姐的友人,想必此人定非泛泛之辈,莫非他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甲子——方仁麟?”
梦欣一口回绝,“丑话说在前头,倘若此人有分毫损伤,你们三人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啧啧。”
申龚朗声大笑,“梦大小姐言重了,我等好歹是同盟,怎会做出如此拙劣之事?”
“好自为之。”梦欣嗓音凛冽。
三人相继出穴,申龚走在后头,朝着严狂生使了一个眼色,嘴角倾斜。
这片归属杀象的国度,轻轻一眺,便可目及尽头,五光十色的云霞,像条条彩带,层层梯田,曼妙斑斓的曙光从中透出,犹如一张徐徐拉开的雾帷,笼罩着绵绵山峦,重重叠叠,如同绚丽的火花,若不知情的人来此,怕是赞不绝口,怎会心生惧意?
梦欣贸然问道:“你们可有法子寻到施术者?”
申龚故作无奈,转头低声细语,道:“我可没这个本事,夏姑娘,你……怎么看?”
方才的洞穴黯淡无光,视线模糊,到了外头,眼前的女人才显露出几分身姿,从头到脚皆由淡紫色的纱衣覆盖,像是一个闺中待嫁的新娘,头纱处色调偏暗,看不清眸子,琼鼻以下的容颜可望见些许,肌若凝乳,白腻如脂,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闻言,女人挥舞衣袖,低头凝思,唇绛一抿,嫣如丹果,几息过后,眉梢稍蹙,她吐气如兰,清幽如潭,“有东西在暗中阻隔,寻不到那人。”
“莫非那使者知晓我们的来意,从中作梗?”
梦欣揉着下巴,微微摇头,“别这么武断,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申龚一头雾水,问道:“梦大小姐不妨直说。”
“你们忽略了致命的一点,若这个杀象里有第三方的存在,甚至他在洞穴外偷听,暗中作梗,那一切就难说了。”
梦欣的声音阴沉沉的,像是冬夜寒风,悬梁冰柱,一句接着一句,刺骨冻心。
申龚一口咬定,“不可能!”
“凭什么?”
申龚不再沉稳,咬着牙,近乎吼出声来,“我赏金界的隐匿之术为当世之最,诸多势力为之信服,早在杀象初现,我等便勘察过此地,根本没有第三方的蛛丝马迹,更不可能会出现偷听一事,简直是无稽之谈!”
赏金界虽为三界之外,是个污秽,混乱之地,但不得不说赏金人的凝聚力还是强的,一旦谈及隐匿之术,口吻一致,语气强硬,不留一丝反驳的余地。
梦欣是个明眼人,知晓分寸,不是一味地质疑二人,反而是顺藤摸瓜,“得得得,你说的本姑娘当然知道,可古语有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真敢做出十足的肯定,此地必然无人?若一旦有意外横生,这后果你怕是担当不起。”
一串连环套问,申龚陷入深思,缓了缓神,道:“据我所知,能够悄然隐匿于此不为我等察觉,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修为与灵识的碾压,二是拥有古之宝具傍身,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梦欣刮了一眼,二人皆是地境修士,但入地不久,修为不太稳固,圣地中的年轻一辈大都处于地境,要说碾压貌似不切实际,至于古之宝具更是凤毛麟角,那可是烙印古人意志的宝具,偌大的苍穹不过五指之数。
“多想无宜,寻找施术者才是要紧事。”
说罢,三人开始了漫长的徒步之行,一柱香,一个时辰,抬眼处,云霞出海曙,杀象中天的尽头竟是神秘的海,这是众人万万不曾想过的。
长路漫漫,闲来无事,梦欣打趣说着,“以赏金界无与伦比的情报之网,不知对那无尽海域可有独到见解?”
申龚颧骨微陷,目放精光,“啧啧,梦大小姐这是要空手套白狼?要知道我赏金界的情报可都不便宜。”
梦欣嘴角勾起,眸子眯成一条缝,“同为盟友,还不能透露一二?”
“哎,小魔女就是小魔女,当真是拗不过。”申龚神色郑重,说着,“那片海域没有尽头,过去不乏有大能一探究竟,大都不知所踪,廖廖几个有幸归来的要么失忆,要么疯癫。
诡谲的传闻甚多,有人说海是黄泉,一旦深入,十死无生,有人说那是魔鬼的栖息地,生人勿近……甚至高高在上的天罪也不敢肆意妄为,一度视无尽海域为神灵禁区。”
梦欣的心脏“咯噔”一下,难免有些心慌,她对无尽海域不甚了解,自古以来,圣地,不可知地,秘境也不少,便也没当回事,今日一闻,忍不禁起了好奇心。
“你这说了还不如不说,堂堂全知全能的赏金界就这?”
申龚一脸无辜,“梦大小姐,你再怎么激我也无用,无尽海域堪称禁区之最,比古籍中的不可知地都要神秘几分,危险与收益一个天一个地,我赏金界还未傻到做如此亏本的买卖。”
梦欣拱了下鼻子,满目不屑。
忽的,女人的空灵嗓音幽幽传来,“有古怪。”
梦欣移目望去,原本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竟冒出竹林,苍劲挺拔的竹子一节一节的,犹如莲藕串连而成,碧绿的竹叶小小的像雨滴,两者相辅相成,交相辉映,四季长青。
竹,秀逸神韵,叶,纤细柔美,竹叶,长青不败,高风亮节,完美诠释了刚柔并济一说。
常年处在水深火热的厮杀中,赏金界里经验老道的猎手一向敏感,反应异于常人,申龚下意识后挪,警惕着四周,“事出反常必有妖!”
梦欣胆子子,伸手触摸着翠绿的竹叶,舒滑如玉,温润如酥,一经把玩便舍不得松手。
“是真是假?”
紫衣女人罕见出声。
梦欣饱含深意地娇笑道:“以假乱真。”
区区一片竹林也阻挡不了三人的步伐,不一会儿,已然抵达深处,奇怪的是,愈往深处,竹林愈稀少,薄似纱衣的白雾却愈演愈烈,渐渐有着淹没竹林,甚至杀象的势头。
“或许真正古怪的是这雾气。”
申龚稍稍嗅了一小口,屏气凝神,细细考量,沉着道:“无色无味亦无毒,究竟怪在何处?”
梦欣的素手划过,温柔地掬起一缕,贴近额头,像是在抚慰一个受伤的小生灵,一个动作僵持了半柱香,吐出一口浊气,她的水眸才缓缓睁开。
申龚迫切询问,“你看出什么端倪?”
“不对劲,这些雾气似乎是造出的假象,感知不到灵的波动……”倏的,梦欣的话语愈来愈小,微弱如蚊蝇,低沉似雷雨。
申龚自顾自揣度着,“这雾气便是那位使者的术,杀象本尊?”
“唰”的一声,梦欣柔骨成拳,悍然出手,不偏不倚,恰好命中申龚的胸口,与此同时,重重雾气为之劲道而晃荡不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
申龚脸色骤变,杀意尽出。
梦欣呼了一口长气,平淡回应,“你身子可痛?”
“你这不是废……”
申龚大惊失色,咽下半口唾沫,一通上下乱摸,明明承受了一拳之威,可身子骨却毫发无损,这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梦欣攥紧掌心,凝聚气力,在半空挥舞,但轻飘飘的白雾却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一般。
“果真如此,这古怪的白雾禁封印了灵力,除却身子骨,我们与凡俗之人无差。”
一语点醒雾中人,申龚恍然大悟,随之流露出一脸的愤懑,怒火中烧,“嗤,这使者莫不是在戏耍我等?自己躲起来也就罢了,还抹灭我等灵力,如此一来,我等不就是废物?”
“若你心急,那便中计了。”
梦欣凝视着白雾,嗓音逐渐高昂,“由此雾可知那位使者大人生前定为不凡,指不定是一方圣贤,他之所以禁锢灵力绝无害人之心,而是起了兴致,意欲一睹现世弟子的风采。”
接着,莞尔一笑,又补了一句,“这仅是小女子的一番鄙陋之见,若有错,望前辈海涵。”
说罢,恭敬地鞠上一躬,一脸的虔诚,像是在祭拜神明。
“这……”
申龚好歹是猎手之上的猎杀者,除了杀人杀得多,自己也不傻,这一来二去,也理会了一二,细小的双目迸发着不一般的光彩。
方才朝空气说的一段话也是梦欣下的赌注,赌的正确与否还不得而知,但她坚信一点,稳赚不赔。
“簌簌”
八方风起,凉飕飕的,平坦的白雾逐渐泛起涟漪,云遮雾锁,若隐若现的竹叶时而近,时而远,其上沾满了蒙蒙细雨,甜甜甘霖,秀美纯净,仿佛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雾竹图。
“我不喜欢聪明人。”
一声浑如钟鸣,沉比厚土的嗓音破开重重白雾,翩然而至,可怖而一幕的,其所到之处,寸竹不生,宁折不弯的小东西们通通垂下了脑袋,勃勃的生机刹那全无,如同飓风驶过,死神降临,屠宰了一切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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