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你确定吗同学?”
核对手中的名单,裁判老师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确定。”
曹盈脑海中浮现的,是十分钟前的画面。
……
郭晔小跑着回到考核区,到地方第一件事便要坐下冥想。方才他在罗睺身上消耗了部分魂力,对于这种考核,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可能影响结果。
阖上双眼前,他下意识向场内看了一眼。
“这……怎么回事?!”
……
地牢的闸门拉开,走出的生物甚至不如曹盈高,但谁也不会怀疑它的危险性,只因尾尖燃起那从暗红色的火焰。
千年魂兽,焰尾猴。
那猴子从洞穴中佝偻着出现,不足五尺的身高显得极为滑稽。它有些畏缩地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因这么多人围观感到不自然。
言少哲离开后,这里地位最高的无疑是杜维伦,他正坐在第一层的看台。仅仅用余光扫到,焰尾猴如被冰水淋头般战栗。
杜维伦用鼻孔哼了一声。
聪明的猴子。
曹盈是它注视的最后一个对象,面对严阵以待的对手,它竟然不再紧张,仅有的两枚魂环暴露了她的修为。
焰尾猴直面曹盈,竟咧开嘴露出难看的笑,四枚利齿暴露在外,意为威胁。
曹盈心中一凛,明白自己有些冲动了。焰尾猴属灵敏类型魂兽,修为更是要高出她很多,如今这种局面,是下下签。
周漪若有所思,对于这名学生,她平日里也有不少关注。曹盈的修为在核心资格中虽是最末,在一班也属靠前的位置,在她的印象中,这孩子平时沉稳程度不输霍雨浩,不像做事不经考虑的人。
沉默了短短一瞬,曹盈忽然将魂力外放,震裂了身上的校服,随着布帛的碎片脱落,露出贴身的背心来。那背心不知用何种魂兽的皮革所致,延展性出奇得好,将身体贴合得毫无缝隙。
除背心外,她上身只剩一件金属打造的护臂。
她去除了所有不必要的负担。
焰尾猴抓了抓头顶,在它身前不足百米的地方,曹盈笔直立在场地边缘,手中乌黑的长弓涨满,箭指它的眉心要害。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双臂纹丝不动,有如铁铸。
随着裁判退到一旁,焰尾猴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众人的视线急忙移动,一道红色的闪电正在场中跳跃。猴子的脚下无声,脚掌甚至没有在地面留下痕迹,只有老师们才能准确捕捉它的身影。
曹盈一手执弓弣,一手紧扣弓弦,引而不发,就在火光快要冲到身前时猛地松指。长箭飞射如电,落月弓不似寻常弓箭,离弦便带有令人心悸的威能。
箭势雄浑,去路笔直。曹盈成功捕捉对手的轨迹,攻击直奔焰尾猴的面门,由于距离过近,此时它已来不及躲闪。
焰尾猴忽地刹住,双爪抠进地面强行止住去势,超过两米的长尾迎着利箭迎去,上面的火焰形如实质。
尾尖准确击中长箭中段,箭头与烧焦的尾羽掉落。曹盈正对焰尾猴的方向飞退,另一支箭已经凝出。
“还没结束呢。”扯动弓弦的曹盈冷冷道。
不等她说完这句,流光半途中一分为三,自左中右三路向焰尾猴飞去,正是循环赛中使用过的一箭化三。
这一式并非魂技,乃是她自己钻研所悟,其根本在于对魂力的精确操控,说来与郭晔的风格倒是类似。焰尾猴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三道流光同时向它头部刺来,伴随摄人心魄的尖啸。
无论速度,时机还是威力,这一箭都无可挑剔,对于一位大魂师而言,曹盈已有足够理由感到自傲。
只可惜她的对手不是大魂师。
焰尾猴以不输于箭矢的速度原地跳起,左脚将其中一道踢得变向。作为一只猴子,它的脚掌灵活程度不亚于手爪,这本不应出现在势均力敌的对决中,可二者的修为不在一个水准。
一声轻响,那长箭旋转着插进沙土,第二支箭被喷出的烈焰烧焦,当焰尾猴扭头寻找最后一支时,它似乎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
曹盈伸出二指,遥指焰尾猴的后脑,轻轻划出一个叉。
它忽然将右爪伸向头后。
箭准确地贯穿焰尾猴的掌心,穿透坚实的筋骨,直到半支箭自手背探出才算耗尽力量。
曹盈惋惜地摇摇头,这样好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了。
与先前惊人的速度相反,焰尾猴静静地待在原地,仿佛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片刻后它不等长箭消逝,另一只手折断了箭头,将半支断箭从伤口中拔出,轻轻扔在地上。
它尾部燃烧的火焰红得发紫。
曹盈似乎被震慑了,攻击始终悬而不发。那一箭明明对其造成了损伤,可焰尾猴方才似乎并未认真,直到被自己激怒。
周围的空气似乎寂静而寒冷,只剩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仿佛无法忍受这沉重的气氛,曹盈再次退了一步。这一步似乎踩中焰尾猴的开关,几乎全无征兆,暗红色的身影接连三次闪现,最后一次出现在她身前一米处。
右爪带起劲风,抓向曹盈的脸。
场边的老师已经释放出魂环。
她再退一步,这一爪擦着鼻尖掠过。焰尾猴的左爪袭来时,曹盈撤身后转,利爪切断了她的头绳,乌黑的长发飞扬在空中。
视线被阻挡的一刹那,焰尾猴的头侧突遭重击,曹盈借转身的力量回肘击在它的头部,金属与头骨撞击,将其不到百斤的身体打飞出去。
学员中响起几声惊呼,事实上除郭晔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也是近身战的行家。
击飞对手的同时,曹盈再次向后纵跃,第二魂环闪烁间,巨灵之羽向眩晕中的焰尾猴飞去。
这一箭终究是命中了,尽管及时清醒过来,一轮乌光已经袭到眼前。焰尾猴唯一能做的是偏转身体,用相对不重要的部分承受攻击。
腰肋处被犁出一道二指深的血槽,放在人类身上已经是致命伤,但对于千年魂兽,依旧不足以使其失去战力。作为生命力顽强的物种,直到生命结束依旧维持战斗姿态的例子比比皆是。
曹盈看似随意般向上方连射,并为之附加缥缈之羽的效果,箭矢一路飞到百米高空,再依靠魂技的作用向下坠去。
焰尾猴抬头,曹盈为它带来一场箭雨。
箭矢在阳光直射下如同一道道银光,拖着极长的尾迹。她的动作没有停止,依旧一箭一箭射出,每一支箭离弦时落月弓的光芒就会明亮一分,它本应是用来挑战天象的武器。
长箭下坠时的闪光越来越耀眼,落月弓射出的箭仿佛在吸收太阳的能量,最后仿佛星辰般溢出光焰。
面对头顶的流星,焰尾猴突然长大了口,喉间有火焰正在凝聚。
当烈焰将流星吞没时,曹盈的面色比任何人都难看。不是因巨大的实力差距而懊恼,用武魂借势模拟天象威能,对现在的她是极大的负担。
曹盈默默地看着一地焦糊的碎片,这些曾是她的箭,箭中附着的魂力穿透了烈焰,同时摧毁了它本身。赤红发亮的箭雨在最后一刻分崩离析,在热浪中炸成碎片,将焰尾猴全身割得鲜血淋漓。
她需要调息,短时间内射不出这样的箭雨。
“盈盈!”琦殷在二班的位置高声叫道,木槿不满地回过头去,她却未曾在意。
曹盈突然毫无预兆地前扑,下一刻猛烈的爆炸发生在她先前站立的位置。焰尾猴的火焰不仅限于尾巴末端,身上的皮毛也开始有火苗钻出,学员中只有纯敏系的琦殷看到它的动作。
焰尾猴一击未中并不停止,在原地留下模糊的残影,喉中发出高亢而凄厉的尖号,眼中泛出血红色的光。
全身的疼痛激发出它的凶性。
曹盈急忙张弓搭箭,但焰尾猴的身影已经越过箭尖,疾电一般撞入她的怀中。谁也没想到这猴子竟会选择如此危险的方式,以这种速度即便是撞,箭矢也会在它身上留下碗口大小的洞。
它赌赢了,箭还未来得及射出,爪子已经够到曹盈的身体。先前焰尾猴佝偻蜷缩的姿势令人产生错觉,如今身形完全展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体长超过两米的可怖魂兽。
锋利的指甲洞穿护臂,刺进前臂的肌肉中。曹盈发出一声痛呼,弓彇调转,利刃切向焰尾猴的脖子。猴子微微偏头,一丝血迹附着在烧红的利刃表面,随即被高温蒸发干净。
落月弓被长尾卷住,二十六级的曹盈在它面前如同婴孩,被掐住脖颈时毫无反抗余地。焰尾猴将她的身子甩起,又狠狠掼到地面上,张口向她的面部啃去。
曹盈奋力向侧方扭动,这一口咬在她的左肩,除一排流血的齿痕外,还有四个深深的血洞。焰尾猴舔舐着牙齿上的血液,露出野兽品尝到血食的畅快表情,然后再次向下咬去。
一双有力的长腿锁住它的脖子。未等猴子有新的动作,曹盈不顾流血的伤口,右臂擒住它的爪子,左拳击中近在咫尺的下颌。
所有人都呆住了,眼睁睁看着少女与野兽展开最原始的搏斗。
呆住的人也包括刚刚进来的郭晔,他正望着场中的景象,大脑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
裁判老师已经赶到她身旁,准备分开纠缠一处的人与猴。
曹盈的余光突然看到了郭晔,将他震惊的表情收拢进去。
呵,这种时候被你刚好看见,真是丢脸呢。
她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双眼紧闭,全身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强行驱散身体本能的恐惧,凭着本能将焰尾猴甩飞出去。
颈项处出现刺目的红色,来自被猴子掐住时的烫伤,再过一阵会起大片的水泡。
老师犹豫了片刻,决定再给曹盈一次机会,将场地留给她和焰尾猴。
令人牙酸的抽击声响起,曹盈调转脊背硬接了两次攻击,长尾将皮革背心烧出两道焦痕,鲜血从她口中溢出。
这是为使用魂技付出的代价,她的两枚魂环同时闪烁,巨灵之羽在魂力的牵引下,绕场一个大圈,最后向焰尾猴的方向飞去。
感知到上面蕴藏的力量,焰尾猴腰间的伤口也在散发剧痛,但它并未感到惊慌,因为再大的威力也要击中才有效果。
目光转向眼前的曹盈,焰尾猴眉目间出现一丝残忍,它被抓进来的时间还要超过那条沙蜥龙,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可以说是对抗魂师经验最丰富的那批。它很清楚的一点是,只要使用者失去意识,那技能效果自然无从谈起。
没人想到曹盈竟主动合身扑上,不顾焰尾猴体表的高温,整个人缠在它身上,弓弦死死勒住它的脖子。
颈间传来的剧痛激发了凶性,越来越近的箭矢提醒着它,下一秒会连同身上这人一齐炸碎。焰尾猴疯狂地挣扎着,在她身上撕扯出道道血痕,甚至一口咬在曹盈的手臂上,齿锋将肌肉贯穿。
时间近乎凝固。
裁判突然闪入箭矢之前,伸手将其从空中摘下,抖动两次驱散上面的魂力,另一只手敲在焰尾猴的脑壳上,把它打得昏死过去。
曹盈无力地坐到地上,将手臂从焰尾猴口中拔出,伤口撕裂的剧痛令她低声呻吟,将落月弓拄在地上,她才能勉力站起。
“老师,这场能算我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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