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跪久了走路不利索,没想到腿脚还挺灵便。”
姑苏雨后清新的山风携着江澄的嗓音,拂过耳畔,我听见其间那一抹低沉的浅笑。
我看着他,很想对他笑一笑。可心底的窃喜,却也只能凝固在心中。我默默地垂下头,将双手背在身后,不断地捻着袖口。
大概,是我太久没见过他了。
可这一个月又能有多久呢?我却是说不好的。
许许多多的情绪闷在胸口,叫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回答才好。
不论是快意、悲伤、愤怒、不甘,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好似消散,又好似凝集,云烟一般将我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五味杂陈。
脚底不断来回滚着一块小石子,反反复复地,踢不出去,又停不下来——
我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话,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哪些是该和他说的。
仅仅这一个月,我像是失去了同他玩笑的所有气力。甚至,也没了从前走近他的勇气。
见我许久不语,江澄眉眼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渐渐地淡去了。
“你——”
“我没有跪得太久,”我打断他的话,“所以......至少,还没到跪麻的地步。”
我见他挑了一下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略带嘲弄地说道:
“没有跪太久?那让我算算,酉时开始——”
“确实跪了很久。”
我怎么又忘记了他的五感远比其他人更加灵敏呢?我何时去的,何时跪的,他怕是比我都更清楚。
江澄没有因为再次被我打断而生气,只见他抱起手臂,冲我点了点头——那意思大概是,你说吧,我看你还能怎么编。
我抿着嘴角,在原地冥思苦想,深思我究竟还能有什么理由。我一下下地踮着脚,望向姑苏逐渐放晴的天空。
“被罚的次数多了,跪多了,不就熟能生巧了吗?”
这时候,我方能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听到这句话,江澄的眉心蹙了片刻,“熟能生巧?”
“聂思琰,你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也能叫熟能生巧吗?”
江澄站在靠下几级台阶的位置上,微微扬起头来看着我。我看到他翻了个白眼,满脸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见他这般,我反倒是释然了,比方才相遇时轻松了不少。
“那江宗主有何高见?”我笑着打趣道。
江澄像是被我气着了,又像是对我这般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无所适从——只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那枚银色指环上的紫晶石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闪闪发光。
“聂思琰,我真是搞不明白了。”我依稀听到他浅浅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你明明是最会明着装乖背地里惹事的人,怎么来了姑苏,这点小聪明也跟着没了?”
“说吧,这次蓝启仁为什么罚你——”他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哦,忘记了,是你们。”
不知为何,他刻意将“你们”二字咬得极其重。
大概是真心实意地因为我的蠢而着急,我看见江澄的嘴角都抿了起来,左手的手指一下下转着右手食指上的紫电。
我明白这种事情骗他无用——再怎么骗他都能被江澄从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最后还会越挖越深。我不如就直接交代更好。
“你也是知道的,”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嘛,脾气大得很,两句话不对付就会动手的。这次,也是因为打架。”
我原本没想太多,只是想尽量显得无所谓些,好让他以为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惩罚而已。可这话一出口,我便见江澄猛地抬头看向我,目光凌厉,就连神色都略有几分阴鸷——
如此,我才如梦初醒。
我怎么能,说“也是因为打架”呢?我怎么能,用“也”这个字呢?
分明去岁的夏日是我们两个人的禁忌,怎么只有我屡屡犯错......
我紧张得心脏狂跳,就连背后都冒出一层薄汗浸透了里衣。我很想走过去,拉一拉他的袖子,跟他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我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步都挪不动。
而江澄,亦是。
看他那不善的神色,谁都会以为他要上前来用紫电抽我。可他如我一般,死死地站在那一级台阶上,阴着一张脸,不动声色。只是,抱在胸前的手,捏皱了衣袖。
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玄色的眼睛——那里面,大概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
我想,江澄大概是生气的,他大概也是怨我的。但,他也没有那么生气、没有那么怨我。至少,没有深重到要让他不顾一切地冲到我面前来和我对峙。
最终,是他先垂下了眼睑。
我又想起去岁的春日,我同他一道坐在云曦阁的门口,望着天空中星河一片。八角宫灯的烛火缥缈,那只青雀在笼中啾啾地叫着。
已经有很久,我们没有如现在一般,安静而沉默地相伴了。
曾经喧哗而纷繁的岁月逐渐褪色,徒留一片沉默的安宁。
这片刻无声的相伴,更胜千言万语。
事到如今,沉默便是足以——
解释已经没有了意义。只会让往事,显得更加沉重。
“江澄。”
他抬起头来,回应我的呼唤。
我对他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来的时候,可曾路过彩衣镇?”
疑惑的神色在他面上一闪而过,而后便是了然,“你想问什么?”
那一个问题,刹那间梗在我的喉头——
说不好自己在怕什么,只是犹豫了半晌,才低低地开口道:
“我只是想问问,山下那些谣言......是不是真的。”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在他眼中看到一丝的不屑,或是轻蔑。
听得他一声轻笑,却是给了我一句反问,“你觉得呢?真的,还是假的?”
我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缩在袖子里的双手反复摸索着里衣的暗纹,暗自琢磨我说什么才好——
我若说是假的,但那些事情都真的发生了,想来江澄也都知道。但我若说是真的,那便是认定了我自己......
真的不是,假的也不是。
纠结到最后,我也只能弱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我......不知道。”
“聂思琰......”我听见他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及,抬起头来,恰好碰上他有几分朦胧了的眼神——
好似去年中秋的月夜,我从金麟台偷偷跑去莲花坞,正好撞见了醉在祠堂里的江澄。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会说出些许安慰我的话来。
可他到底是江澄——
“聂思琰,你就是蠢......”
不知为何,他这一句话便逗笑了我。
这不明不白的回答,却比任何一种清晰的答复,都更让我安心。
更多的话,不必再说。此刻我知道,江澄是相信我的。
“阿琰!”
有人从我背后扑过来,一把将我圈进怀里。而他过重的力道撞得我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又开始阵阵作痛,同时也噎回了那句我想对江澄说的话——
近来,可都还好吗?
一口气憋在胸口,呛得我连连咳嗽。我回过头去,正对上南宫凛那双如同琉璃般的眼眸——那里面,满是笑意。
南宫凛的出现搞得我手足无措,甚至还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一仰头——后脑勺狠狠磕在了他下巴上。
慌乱中,我只得先去安抚疼得龇牙咧嘴的南宫凛。
片刻后,见他紧皱的五官有所缓和,才对他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找我有什么事?”
可他却流露出一副委屈的神色,凑在我耳边,低声问道:“现在,非得有事才能找你了吗?”
我顿感面颊一热,赶紧抽身从他身边离开几步。冲着江澄的方向点了点头道:“江宗主还在呢——你不先问好吗?舅舅教的礼数怕是都忘了。”
他做出一副“我都懂”的神色,对江澄行了一个抚肩礼,“江宗主安好。”
我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实在是懒得纠正他这些事了——说了多少次都不会听,我又何必多说呢?
可骤然间,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这便是江湖流言,我刚刚解释过的,江湖流言。
那一刻,我心中似有惴惴不安,但也兀然间生出一丝了然来——也许,这是与不是,究竟是谁,对江澄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分辨的话语,仍然在我心中徘徊。
他只是平淡地点头算作回礼,柳叶般的长眉压着杏眼,目光阴鸷而又凌厉。
不过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毒圣手。
“江澄——”
“表哥!”他的名字我刚刚叫出口,便被另一个银铃般的女声所掩盖了。只见虞茗姬白色的衣袂卷过我的身旁,蝴蝶一般飞向江澄的身边。
“你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若不是听敛芳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呢!”
虞茗姬转过身来,一双漂亮的眼睛扫过我和南宫凛,不觉间带上了几分不满。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来,拱手行礼道:“没想到在此处碰上了聂姑娘和南宫公子,真是好巧。”
一个温和的微笑立刻攀上我的面颊——那种习惯性的礼貌一下就划分了双方的范围,我回礼后也说了句好巧。而南宫凛站在我身旁,和煦地浅笑行礼,却拉着我的衣袖,不再多做声了。
我撇开视线,望着一旁草地上独自摇曳的野花,觉得自己今日此行,完全是多余。
其实,我们谁都不再过问彼此,可能会更好吧。
虞茗姬欢快的声音不断灌入我的耳中,就算我极力地压抑也忍不住心火蔓延——
有对她的,也有对江澄的。
分明已经是佳人在侧,又何必总是出现扰我的安宁呢?
江澄,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每每下定决心,想着从此不理江湖事,他就偏要出现在我面前转一圈。生怕我忘不掉去岁的故事,生怕我后半生安宁度日。
可我却又不好责怪他什么,因为他从未说过心悦我,而我所说过的“喜欢”,也是我们二人断绝过往的利刃。
我们都是一意孤行的人,都在人生的这场洪流里,逆流而上,永不回头。
原来,真的有人,会让你觉得——
近一步是不安,退一步是不舍;近一步是冒犯,退一步是放弃。
大概,朋友便是我们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距离。
这样一个不用解释、不用过问、不用怀疑的身份,才能保护我们之间,脆弱至极的牵绊。
我忽而觉得,方才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很可笑——
‘江澄,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只是我表哥。’
我想,他大概不会信吧?
就像他同我解释,‘虞熙只是我表妹’一样。
情感无关乎理智,而只要不能够靠理智分析利弊的言语,我们彼此都不会相信。
许是云深不知处的生活太过安逸,安逸得我都忘记了如何平静——
把那段过去锁在心里。新的生活,总能代替过去。
“阿琰,今日在后山有天灯祈愿,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的吗?”
“好啊!”
我拉住南宫凛的手,回望他琉璃色的眼眸。
“既然虞姑娘有话同江宗主单独说,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我对他们行礼,“今日有天灯祈愿,我和祖木先行一步了。”
说罢,我拉着南宫凛的手转身离开。
我心中懊恼万分——
究竟为什么,每次见到江澄,我都不能冷静地思考一下是否真的需要和他说话再行动?为什么每次都会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和南宫凛来到后山开始着手扎天灯——
“阿琰,你今日怎么心事重重的?”他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担忧地看着我问道:“是江宗主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过是大哥叫他转告我,北地今年少雨的事——我在想,是否要紧。若是造成灾荒,该如何解决。”
不知道是何时开始,蒙人骗人的话我甚至不需要思考,便可以脱口而出。就仿佛,这件事真的发生过一般。
南宫凛抿了抿嘴,“怪不得呢,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件事宗主们应当会在清谈会上商议——还轮不到咱们来操心。”
我一边用细绳捆住天灯的骨架,一边在心中暗自腹诽:就是因为这事必定要牵扯清谈会,我才更加忧心。
只是,更详细的情况恐怕蓝曦臣和蓝启仁都不会告诉我。恐怕,也只能等会儿不净世后,让大哥与我细讲了。
我默不作声地将浆糊抹在竹架上,与南宫凛一起将薄纸糊上。
“阿琰,你想画个什么在上面?”
此时,金乌西坠,灿烂的夕阳自山间落下。南宫凛的眼睛,犹如天空一般碧蓝而又洁净,里面的欢喜之色如同钻石般,璀璨生辉。
我心中忽然觉得有几分对不起他——因为我自己的冲动,莫名冷淡了他一下午。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是我和江澄之间置气的牺牲品。
“阿琰?阿琰?你想什么呢?衣服都弄脏了!”
南宫凛叫了我许多遍,我方如梦初醒——毛笔上的墨汁一滴滴落在衣摆上,留下一片墨痕。
我手忙脚乱地去擦,却是越抹越黑。
“阿琰!”南宫凛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碧蓝的眸子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你究竟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浅浅的呜咽,而后融进了泪水里,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南宫凛浅色的眉毛拧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我。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前额抵在他温暖的颈窝里。
“没事了,没事了。”
他笨拙地安慰着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回荡。我拽着他的衣襟,不知所措。
时至今日,我明白自己平凡如斯——我不是话本中能逆天改命的主角,更不是潇洒快意的侠客。
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逆转乾坤、撼动江湖;有些人,我终究怀念;有些事,终究是说不清楚。只能独自闷在心中,等时间的浪涛不断磨铣,等到水滴石穿的那一日。
对于此生,我大概只能求求老天爷,看看他能不能让我放过自己,别再不断忆起从前的那个不该被想起的夏日。
在这样的时候,我总是格外想家——
我拿起笔,在那盏天灯上画了一幅丑丑的画。
那里面,有姨母、大哥、轩哥哥、哥哥、我,还有我未曾谋面的父母。
若他们在,我现在大抵不会有这样的困扰。
我应该,会和哥哥一样的不着调,比金婉更加嚣张跋扈,比虞茗姬更加傲慢骄矜。
“你画的这是——?”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希望罢了。”
“不是愿望吗?”
我低下头,用灵力点燃了天灯,看着它一点点飘向天际,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愿望。”
天边的夕阳如火般漫过天际,玫瑰色的天光恍如火光中撒下了金粉,烈烈燃烧。可另一边,乌云漫卷,黑云压城——一道清晰的界线将天空割裂开了,一半是烈火,一半是深渊。
南宫凛将双手合于胸前,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残阳洒落在他身上,好似金泥。一圈耀眼的光芒勾勒他犀利的线条——我记得,儿时偶见一本画册,那里面画的尽是天神之子。
南宫凛与他们,如出一辙。
在这段混乱的时光里,在和江澄纠葛不清的日子里,我似乎都忘记了去梳理我与南宫凛之间的事——
我忽而想起初到姑苏的那一日,他伴着漫天的桃花落在我的小舟上;他倚着柳下的月光拥我入怀;他拉着我的袖口小声低语......
我不能否认,在那一刻我的确心动。
他的倔强固执、他的背于礼法、他的桀骜不驯......
我亦不能否认,我心中的不满和怒气。
但我也犹记那一夜,满腔的怒火自他湛蓝的眸子里褪去,徒留无助与无奈。说到底,他从未真正的对我发过脾气。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沉默不语——
我对他,有些许的好感。
但那一星半点的悸动,在曾经汹涌如浪潮的过往中显得无足轻重,被掩盖得模糊不清。
如同南宫懿所说,他并非恶人......我并不会受委屈。
如果,我们相知得更早一些,会不会换来一个不同的结局......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却仍旧不敢下定决心。
南宫凛睁开琉璃色的双眸,“阿琰真的不许愿吗?”
他走近我身边,我嗅到了草原上长风卷过绿草的气息。
“许了。”
南宫凛的手臂贴着我的肩膀,“能告诉我吗?”
“一愿家人安康长乐,二愿亲友岁岁相伴。”
“天灯祈愿一共三个愿望,你只许两个吗?”
“只想到了两个,”我歪头望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先这样吧。”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
我叹了口气,“好啊,你若愿意说,我自然愿意听。”
南宫凛望着我的眼睛,眉眼带笑。我看着他蔷薇色的唇瓣轻启,念出这样一句话,
“我向天灯祈愿,岁岁如同《春日宴》。”
乌云吞噬了夕阳,远处传来了滚滚的雷声——
南宫凛没有等我回答,“要下雨了,都先回去吧。”
天色极快地暗了下来,可大雨却迟迟未降。蜻蜓和燕子在空中低低地飞过,树上的蝉仍旧不眠不休地鸣唱着。
屋子里闷极了,就算是所有的窗子都开着,仍像是被凝在了什么东西里,不得呼吸。
这样极致的闷热和压抑一直持续到子夜十分,一声惊雷伴着雪亮的闪电划破天际,成了大千世界的震撼。屋子里,南宫懿早已安睡——她平静的呼吸声在屋中起起伏伏。很快,瓢泼般的大雨洒落下来,细密的雨珠坠在房檐上,噼噼啪啪地响着。
我沉默地起身,将大敞着的窗子一一关好。可再回到榻上时,却毫无睡意。
在连绵的雨声中,四周安静极力——好似所有人都已经安眠,只有我一人在这漆黑的雨夜清醒着。
我爬起来,跪在床上,倚着窗棂去看天边的雷电和暴雨。
午后的场景再次浮现于我心头,纷繁的思绪纷至沓来——如同暴雨落在心上,片刻不得安宁。
我多怕上天也气我的懦弱无能和优柔寡断,我多想这许多的事不过是一场梦,醒来时一切如旧。
不知为何,我总是走到这样让自己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愿,他能比我想得明白些......
于此,我在心中,悄悄地补上我下午尚未想好的最后一个愿望:
一愿家人安康长乐。
二愿亲友岁岁相伴。
三愿——我脑海中闪过一个男孩如玉的面庞,他蹲在七月流火的荷阴下,惊诧地回眸看着我。
三愿......愿他平安喜乐,永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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