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在保安肩膀上拍了拍，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瞅着他，“继续说。”

保安抬手抹去从嘴角溢出的血丝，混浊杂乱的眼里闪过复杂神色，到底什么也没说，用这带着屈辱的姿势半趴伏在肮脏的地板上，继续讲着在他脑子里逡巡不去的故事。

“那天，医院突然来了好多人，说接到举报，医院从事非法活动，要找负责人。”保安运了口气，“一听我们就知道是那女人通风报信把上面的人招来的，赶忙把她送走了。”

“送到哪了。”穆迟问。

保安抬手虚虚指了指后面被杂草遮挡，看不到边际的院子，“以前那边有小屋子，一般没人过去，我们就把她藏在那了。”

“没被发现？”

“没有。”

“不对。”穆迟打断他，“上面的人接到举报来查，肯定要找举报者，又或者来的根本就是她的上司，不可能见不到她人就走了。”

穆迟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要见那女人。”保安磕巴道，“我们也……也没对她干啥，就让她不……不能出声而已。”

而已？

穆迟皱起眉，手插在兜里，来回摩/挲着刀柄，“而已，是什么程度。”

既然说到这，保安索性豁出去了，脖子一梗眼一闭，“我们缝上了她的嘴。”

“卧槽。”薛烈骂了声。

穆迟还听见了许雅雅在身后抽冷气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眼，猝不及防对上了应无予的视线。他不知道应无予进来多久了，刚才的话是不是全听见了。

这个想法还在脑子里回荡，对面的应无予突然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穆迟：“……”

太擅长看人心也不是件好事。

两人视线相接不过片刻，在他眼里仿佛过了好几个呼吸。

穆迟转回身看着保安，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可保安越说越兴奋，根本不看他。

“我们缝上她的嘴，还把她捆起来。”他动了动满是脂肪的肥硕身体，就像一只生肉上的蛆虫，扭来扭去，让人作呕又浑不自知。

“就像你们捆住我这样。”他嘿嘿一笑，“她实在不听话，流出来的血把病号服都染红了，和疯子没啥两样，不对，她比那些臭疯子好看多了。”

穆迟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闪过些东西，却快的抓不住。

“等一下，”穆迟打断他，“你见过其他疯子？”

“当然，”保安嗤道，“也不看看这是哪，别的东西不多，病人真不少，什么样的我都见过。”

“后院花坛下面埋着的婴儿生前都是身体有问题的？”穆迟言语间夹带冰碴，冻得保安快要晕过去。

保安像只被掐住嗓子的鹅，挣脱不开，叫不出来，两只宽大的脚蹼只能在半空中乱晃，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他艰涩的咽了口唾沫，装傻道：“什么婴儿尸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心虚？”穆迟踢了踢他颤/抖的手，鞋底碾在他手上，“是不是你埋的，嗯？”

“不是。”保安手指不能动，手臂也僵住了，说完后才发觉这句话有问题，“后面根本……”

“你想说后面根本没尸体？”穆迟嗤笑一声，抬手解开保安腿上的绳子，转头和薛烈试了个眼色。

薛烈会意，走上来和穆迟一左一右抓着保安的手臂把他拖到窗户边，“睁开眼看看。”

保安下巴垫在窗台上，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加小了，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珠有没有在转动。他就像是一团死肉，粘在了墙壁上。

在他昏花的视线里，那片埋藏了数不清秘密的后院里站了几个人，手里拿着工具，正一点点刨开土，把里面的尸体挖出来。

在后院挖土的人休息间看到了穆迟等人，淡淡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在这里，不要多管闲事，逃出副本才是最主要的。

尽管他也看到了保安那颗肥大的脑袋。

一具一具婴儿尸体堆在旁边，尽管他们用心摆放了，但还是杂乱无章。暗黄的泥土浸染了骨头，改变了原本的颜色。

保安眼前阵阵发黑，他本以为再次见到尸体时还能够像当初一样镇定，可不断的从深处翻涌出来的记忆像影带般在眼前闪过，将他拉回了那些个可怖的暗夜。

“老李，你他娘的能不能行，”保安唾骂声，用带着泥土的手擦下挂在眼睛上的雨水，“在抖我就把你也埋进去。”

“我……我害怕。”被称作老李的男人哀嚎一声，却挨了保安反手一巴掌。

“怕个屁，不过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他粗声粗气道，“怕他们吃了你不成。”

老李左脸印了五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眼睛鼻子嘴巴挤在一起，窝窝囊囊抹了把脸上的水，“从小就听我妈说孩子都有灵性，能看见咱们看不到的东西，你说他们这……这死了之后肯定更……”

说着说着，他瞅见保安凶狠的目光，缓缓闭上了嘴。他毫不怀疑保安说把他扔下去的话是假的。

“婆婆妈妈的，”保安收回视线，“哪有那么多破事。他们要敢来找老子，老子一铁锹一个。”

深黑夜下的雨幕遮不住他的眼神，他冷冰冰垂眸看着土坑里的尸体，宛如夺命修罗，周围的老李和其他保安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都听出了保安话里的意思。

“快干活，”保安终于平息怒火，“雨下的大，再过会儿就和泥没办法埋了。”

老李等人“哎”了声，前前后后忙着搬尸体，胡乱扔进了刚挖好的土坑里。连片的雨遮不住他们忙碌的影子，保安服上的闪光条也暗淡无光。

“太多了，根本埋不完。”老李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液体，“实在不行，咱们把放一把火全烧了吧。”

闻言，保安大笑一声，一拐子铐住老李的脖颈，好兄弟般说道：“是个好主意。”

还不等老李缓口气，脖子上的手臂猛然收紧，保安敛去温和假象，露出了森然恐怖的真面目，“你想死我就成全你，别拉我们下水。”

“火化？烧了我们拿什么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