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EP5：破军（9）

【不，你不了解生活，没有人只靠工资生活。】——亚历山大·罗曼诺夫对迈克尔·杜根，1969年。

……

坦率地说，迈克尔·麦克尼尔一度以为神秘的超自然心灵力量GEASS就是这个平行世界的核心秘密了。正是依靠着心灵类型的超自然力量，尤里·纳尔莫诺夫才得以将那不可告人的计划付诸实践。直到今天，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些奇形怪状的怪物用不容否认的事实告诉他，他所见的只是这个世界的种种丑恶秘密的冰山一角罢了。

好消息是之前很有可能把他和被困在隔离墙另一侧的帝国军士兵歼灭的南庭军因这群怪物的出现而陷入了苦战之中，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些在转瞬间由活人变成的怪物的南庭军士兵们方寸大乱，他们按照事先拟定的战术迅速开始反击，但子弹打在这些怪物身上却毫无作用。眼看着近乎刀枪不入的怪物们逐渐逼近，集结在那架受到重创的改装型KMF机甲旁的南庭军连忙调转炮口向四周的怪物开炮。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几乎粉碎在场残存帝国军士兵们的内脏的冲击波震颤之下，其中一只试图先将已被用作固定炮台的KMF机甲拆除的怪物终于被炸得粉身碎骨——幸好如此，麦克尼尔想着，不然他就要考虑怎么说服南庭军和他联合对付这些来路不明的【友军】了。

不，遗憾的是这些怪物根本不是他的友军。还没等麦克尼尔的庆幸时间结束，其中一些体型稍小、由儿童转变来的怪物盯上了瑟瑟发抖地躲在隔离墙旁的帝国军士兵，并马上转移了攻击目标。方才还以为这些怪物是天降神兵的帝国军士兵们，如今被不可名状的恐惧完全吞噬，他们忘记了开火，也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南庭军，只顾着沿隔离墙逃窜、徒劳地沿着隔离墙不停地敲打着，想要说服另一侧的友军尽快打开一个入口，这时他们半推半就地同意留在隔离墙另一侧阻击南庭军改造型KMF机甲的勇气早就消失不见了。跑得最快的当属麦克尼尔，他在察觉到这些怪物并非直接受帝国军控制之后就动了逃跑的心思，虽然这会让他刚在帝国军之中建立起的英名受损，已经不知多少次突破底线的他现在并没有资格爱惜羽毛。

被隔离墙包围的该层地下区域中的南庭军逐渐巩固了阵地，后续赶来的支援部队在段英名的指挥下成功地将重武器运进，朝着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怪物开火。如此凶猛的火力支援偶尔也会波及已不再是主要目标的帝国军，后者当中的多数人都赞成先等南庭军和不知名的怪物们拼个两败俱伤再做计较。

躲在角落里的麦克尼尔尝试联络隔离墙另一侧的碧翠丝，希望得知和这些怪物有关的情报。就算他并不怎么在乎帝国军在地下从事的秘密活动，那个投影屏幕上一闪而过的熟悉景象以及地下城区内的【平民】就在他眼前变成怪物的事实都告诉他，布里塔尼亚帝国正在进行远比他的想象更危险的某种实验。但是，通讯器另一头没有任何回应，等待了许久也未能得到应答的麦克尼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他很有可能踏进了某个原本为他人准备的陷阱。

“各位，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这里，那就马上继续听从我的指挥，而不是像一群没当过一天兵的废物一样沿着墙壁乱跑。”麦克尼尔抬起头朝着隔离墙顶端看去，既然南庭军的改装型KMF机甲通过摧毁上方控制机关来阻止之前的隔离墙下落，他当然也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暂时升起一部分隔离墙，“……现在，按照我的指示重新编队，只说一遍。”

坐在南庭军改装的KMF机甲中的王翼阳早就从显示屏中发现了那伙鬼鬼祟祟的帝国军的踪迹，碍于近在咫尺的那些怪物，他不能第一时间把炮口对准那些危险程度较低的敌人。战斗进行到现在，南庭军利用缴获的帝国军KMF机甲残骸改装成的小玩具或许取得了足以证明其利用价值的战绩，而这在王翼阳看来还不够。他们本该一鼓作气攻入这一层的地下设施控制中心，然后以此为据点逐步掌握整个地下部分再将其引爆……现在，他被一群来路不明的张牙舞爪的怪物困在这里，再一次失去了立下头功的机会。

“没办法了。寒霜，罗根，用樱石炸弹引爆它。”稍加思索后，王翼阳命令秦寒霜和罗根各带人手贴近隔离墙、将能够抵挡正面炮击的隔离墙用小型樱石炸弹直接炸开，“我给你们提供掩护，段大哥也会明白的。”

“喂，那东西是用来炸穿整个地下结构的，在这个距离引爆的话，我们不见得能置身事外。”罗根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猛地跳动了一下，“没别的意思，你是不是应该再……跟段少校汇报一次？”

说到这里，罗根从废墟旁爬出，观察附近的秦寒霜的动向，却发现那家伙一声不吭地服从了王翼阳的安排。事已至此，罗根也没有理由拖延下去，他再一次分析了附近的怪物分布位置，寻找出了一条他自认为安全的道路，而后让一部分士兵留守在阵地上，自己则带领剩余的士兵接近隔离墙。

很明显，王翼阳高估了他和段英名能提供的火力支援强度，也低估了罗根一行人在路上遭遇的风险。这支突击部队走出不到五十米就被十几只怪物从三个方向包围，尽管手持榴弹发射器的罗根凭借着一手漂亮而精准的榴弹速射压制住了从正面奔来的怪物，没能尽快把剩余的怪物炸飞上天的王翼阳只得尝试着使用改装后的KMF机甲上连接着线控实心弹头【导弹】的钩索去拦截那些怪物。飞舞在空中的实心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逼近罗根等人的其中一只怪物砸得脑浆飞溅，而匍匐在地的南庭军士兵们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动作从而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与此同时，段英名的士兵们发现了不再逃避、转而试图沿维修用梯子前往隔离墙上端的帝国军士兵们。接到拦截命令的士兵们没有轻率地靠近，而是瞄准沿着梯子攀爬的帝国军士兵开火，不一会就有数名布里塔尼亚士兵中弹后从梯子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正当寻找下一个目标的南庭军士兵们松了一口气时，一个有着一条臃肿的手臂的新目标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那人凭着一条宽度堪比常人躯干一半的机械臂及其中伸出的其他机械工具迅速地向上攀爬，眨眼间就抵达了隔离墙顶端。

“糟糕，这下他们又会认出我的。”麦克尼尔把右臂充当临时盾牌遮挡在身旁，自己探出头去看上端的维修用简易控制平台。设计这系统的人可能对维修人员的素质提出了些不切实际的高要求，起码麦克尼尔看了十秒也没看明白怎么操作。“不过，只要那个人不在附近，那么——”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径直飞向麦克尼尔所在的位置。等候在下方的帝国军士兵们本以为会等来麦克尼尔的好消息，谁知却目睹了对方被爆炸吞没的那一幕。正当失魂落魄的众人站在原地发呆时，一具破烂不堪的躯体从空中轰然坠地。有胆大的士兵围过去一看，反把自己吓了一跳。那掉下来的分明是已被炸碎的怪物的躯体，而不是麦克尼尔的尸体。

差点因为王翼阳改变炮击对象而被附近的怪物包围的秦寒霜自然对此有着不小的意见。王翼阳辩解说，他刚才通过光学探测设备发现附近出现了有着机械右臂的【埃里克·亚当斯】，这才情急之下临时改变炮击目标。

“你肯定看错了。”没等王翼阳解释完，罗根就在通讯频道里骂开了，“你说他是亚当斯，那另一头的是什么？下次看准了再打也不迟……”

王翼阳吃了一惊，他连忙往同一面隔离墙的另一端看去，赫然发现那侧的维修平台上站着个一模一样的麦克尼尔。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南庭军官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但等他重新睁开眼睛时，麦克尼尔却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用机械臂测试自建成来就从未发挥过作用的维修平台。

麦克尼尔在与时间赛跑。被突然出现的怪物围困的南庭军暂时还不会全力以赴地对付他一人，但是之前就以摧毁上方控制机关成功地阻止前方隔离墙下落的南庭军一定会再次想办法阻止残存的帝国军利用仍能发挥作用的维修平台逃生。没法指望下方的其他士兵，那些人唯一能让他满意的只有还算合格的纪律性，没一哄而散或许就是极限了。

“……刚才那是？”重新跟随着麦克尼尔的躯体上升到隔离墙上端的段英雄还没能很快地接受现实，前一刻他以为自己要伴随着麦克尼尔的死亡而再度灰飞烟灭，下一秒麦克尼尔就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了隔离墙另一头。如果他没记错，刚才处在这个位置的明明是另一头怪物。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麦克尼尔专心致志地检查着装置，他要赶在南庭军的下一次精准打击之前完成自己的工作，“我身上的这份诅咒还包括许多我不了解的功能，用来保命倒是足够了。”

“就是说，下方那些怪物虽然不会是你的友军，却可以为你所用。”段英雄很快就找出了当前有利于麦克尼尔的新变化，“……别高兴太早，他们中一定有人想要为我报仇。”

“哦，那我不介意满足你的心愿。”

“算了，那也要等到你兑现承诺、把布国从里到外掀翻之后。”

仅有隔离墙其中一侧的努力还不够，帝国军需要从隔离墙两侧同时行动才能打开一部分隔离墙。起先自作主张要留在外侧抵挡南庭军的麦克尼尔把其中一部分成功逃脱的希望赌在了碧翠丝和实验KMF中队的道德水准和战术素养上，他相信那些人不会任由南庭军占领其中一部分地下城区，否则南庭军很有可能故伎重演、用破坏基督城租界的方式摧毁维克多城租界。

但在心里，他却更多地愿意相信这些人的良知。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查尔斯皇帝所推行的那种冰冷无情的【正确】的生活方式，况且这种生活方式是否在统计科学上倒向最有利于布里塔尼亚帝国的结果还有待研究。此外，玛丽安娜所建立的这支实验KMF中队的风气也和帝国军倡导的主流作风截然不同，这些都不能仅凭指挥官个人的倾向性来解释。

罗根·谢菲尔德虽然嘴上说着要把冒充麦克尼尔的【埃里克·亚当斯】消灭，他的行动和他的口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有当秦寒霜取得进展时，他才会慢吞吞地也推进到相应的位置。难以在炮火连天的环境中既安全推进又不误伤友军的南庭军难以完成接近隔离墙并安装樱石炸弹的任务，这让主持作战的段英名十分焦虑。此时，见识到改装型KMF机甲凭着【近战】对这些怪物的有效打击的秦寒霜提议把这固定炮台向前移动，立即表示赞同的罗根马上带人返回王翼阳附近，打算将受损严重的改装型KMF机甲挪到隔离墙下方。

正当南庭军再次调整战术时，其中一部分从战斗一开始就密切关注着天花板的南庭军士兵发现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任何异常情况的上方墙壁似乎有所变化。他们经过再三确认，刚意识到有些许管道开启，只见那些看似只用来维持空气流通的管道中赫然出现了几架KMF机甲。此时，南庭军派去渗透下层的士兵们早已因段英雄本人自觉兵力不足而放弃了向下进攻的打算，他们未曾料到自己没来得及用来对付敌人的战术现在被敌人拿来对付自己了——径直从这一部分地下城区顶端向下跳跃的KMF机甲向着途中一切可供攀附的支撑物发射钩索，使得其躯体不至于失控地直接坠落到地表。这一幕滑稽的【立体化战斗】让悔之晚矣的段英雄恨得咬牙切齿，然而这无疑又是另一个机会：只要把这些驾驶KMF机甲的布里塔尼亚帝国贵族子弟杀得一干二净，段英雄的仇也算报了一半。

与此同时，麦克尼尔身后的隔离墙终于有了响动。随着隔离墙下降到最低点，出现在隔离墙后方的是由碧翠丝·弗兰克斯驾驶的KMF机甲率领的先头部队和经过第1近卫掷弹兵营补充后的援军，这支在兵力上和段英名的进攻部队大抵相当的防御部队没有专注于营救麦克尼尔等人，而是立即投入到了新一轮作战中。利用KMF机甲不可思议的机动性和遍布地下城区各处的障碍物，帝国军奇迹般地在维克多城租界的地下部分创造出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立体战场，而这是段英名和王翼阳事先都忽略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