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被随手一薅,开始干活。
周围不止秦王还睁着眼。老板工作,配套的小兵也不能休息。整座殿里都亮堂堂的。赵昌不说废话,先加快完工进度。
渐渐结束,他才提起简朱:“我今天约见了一个有趣的人,他有些活泼。”
“活泼……”秦王的脑中突兀地出现某位廷尉之子的身影。他还没听过傍晚发生的事情,所以对“约见”这个词没有什么感受。
如果先说是“约见”,再加上对人“活泼”的形容,整件事就变了一个性质。中途拦路可以解释成早有预约地等待。
只不过等待的人太活泼、太激动,才弄得容易让大家误解。
“是的,他受到平准令的熏陶,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见解。”赵昌说。
平准令以及他的副手、属下们是负责调控国家物价的,但主要是关注粮价。简朱的成长与收获虽然不能完全说是家学渊源,至少确实会被家庭影响。
“我让他写出文字的叙述,等到交来,或许连您也会感到惊喜。”
赵昌把明面上的解释说完,才挪近了两步,微侧身体,在老爹耳边小声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声若蚊蝇:“刚才的话是用来骗外人的,事实是(略)。”
秦王:……
他转头用复杂地眼神看儿子:才见了一面,你这就开始给人扫尾了?要不要这么贴心?
“他最好会让我感到惊喜。”秦王声音冷冷的。
儿子觉得可以护着,他也不会强行去罚。但前提是简朱写出能够打动他的上奏,不然他就要不客气了。
“他会的。”
……
“不要啊——”简朱的腿迈腾得飞快,躲闪,低声喊,“您不能打我!我我,我要写奏疏,我还要把它交给二公子!我如果下不来榻,二公子怪罪了怎么办呐!”
平准令握着三指粗半人长的木杖,一通追逐,抡得虎虎生风,浑身发热,闻言,杵着木杖停下:“你做事还敢更可靠些吗?”
“我下次不敢了!”简朱坚定地保证,眼睛死死盯着父亲手中的武器。
太可怕了,这如果不小心挨一下,就要瘸了。
“你如果总是这样做,将来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平准令追累了,不想再动。
“我没有‘总是’……如果不是……”简朱也放松下来,嘀咕些听不清的话,模糊一段,而后逐渐清晰,“……那我最多倒卖些粮食,才不会往谁那里凑……”
前些年接连遇灾,粮价上下波动,他本来想以后说不定可以做个黑商,趁着乱象,浑水摸鱼,自己吃得盆满钵满。
因为按照他的理解,灾害不断再加上连年征战,将来存粮肯定会不够用。吃不饱就要出事,一出事,就有利可图。
但是有向外推广的新犁、育肥、垄耕……这些年下来,粮食红线竟然还能勉强苟住。波动中上升的粮价止住了他预估的崩溃趋势,战争也即将结束。
只要停掉战争这个吞粮巨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好好发展几年,就很难缺粮。
倒卖发财已经没有前途了,转投二公子才是正道啊。
这是理性分析。而他想要改变自己的感性触动,是源于当年对雪灾的应对,源于那场应救尽救、尽力补贴的雪。
“……反正您就放心吧。有我在,我们家不会垮的,少说也能过上富裕生活……”
“我是在和你说这些吗?你想挨打了吗?”平准令又举起了木杖。
“不是的!”简朱震声,连步后撤,“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父亲!我不能陷害您于不义啊!”
你就真的舍得把我打瘸吗!
平准令皱眉,停顿思索,从善如流,去换了根小棍。
简朱:。
……
接下来几天,赵昌果真没再去跟着研究天象的人一同讨论,让试图仿照简朱做法的某些人略感失望。
但他并不清闲,要做的事从来不少。
“这些都是待装的零件?”赵昌问。
面前摆着金灿灿的铜制品。
“是啊。”织妫低头翻了翻图,找到那张球形带环的设计,递过去,“按照他们的要求,大概做成这样。不过我听说事情还没有了结,先铸一个简单的,等到他们想到更精细的内容,还需要另做。”
只靠画图已经不能满足天文学者们了,他们的模型铸造订单被就近派发到织妫手下,由她让人去对接制作。
在被秦王强行转职,将业务范围扩大到冶炼业之后,老妈的生猛程度也实非常人。
“等做好后,我叫人送给你。”织妫说。
“还是别给我,我之后不常去,直接给他们就好。”
织妫没有好奇询问为什么不常去,无非是有别的事要忙,点头:“可以。昌,我希望见你不只是因为这些。有件事我需要告知,最近有人想要接近我的兄长,我让兄长把他们赶走了。”
田顺在遇到拉近乎的陌生人时,由于在屯留遇到过尚且是精赵、精韩的金、郑完等人,他对外人比较警惕,直接去求助妹妹。
织妫查了两圈,让田顺不要搭理。
“为什么?拐着弯想和我搭关系?”赵昌感觉挺新奇。
“大概是的。”织妫道,“那是无能的人,所以你听过就好,不用在意。”
“嗯。”
织妫安慰他:“昌也不用担心。放心吧,我们不会拖累你的。”
“怎么会是拖累呢?”赵昌失笑。
织妫看着儿子出神,也笑笑:“有时候我想,如果我能有好的家世就好了……我也可惜,她还没有死。”
赵昌一愣,他知道这句话里的“她”是谁。
织妫对当初儿子被王后陷害的事情耿耿于怀。
但她没有做别的事报复,而是开始加倍猛肝。
握着送来的燕地工匠,努力学习,锤炼、淬火、柔化……多种技艺她学了个遍,又不断指挥试着掺杂各类金属冶炼。
但试验总有达不到要求的地方,后来她认为燃料的加热也是限制,取各类材料尝试,改用石涅为主要燃料,再进行更多试验。
雍城附近就有石涅,或可称它为煤矿。雍县是秦国旧都,有着特殊的地位,作为秦国住了三百年的老家,它本身的基建也是一绝。
秦国的迁都和楚国的不太一样。通俗地说,楚国往东迁都,那就真的是迫不得已丢下不管;秦国往东迁都,基本是为了更好地干翻他国。
主打的就是一个杀心甚重。
因为迁都不是被逼无奈,所以秦在搬到咸阳之后,不会忽视旧都,而是充分利用过去在这里投入的设施,在雍县大兴工事。
雍城有完善的各类工坊,是在咸阳之下的另一个制造业核心。它在内史下辖中有一个独立部门——雍工室,专门负责雍城的制造业。
原本冶炼的燃料主要用的是木炭,这两年雍城随着咸阳也更新版本,就近开采,提高冶炼效率,一跃成为国内兵器、农具供应大户。
“但是没关系,她其实和死了也差不多。”织妫笑得温和。
赵昌:……一脸清爽地说出可怕的话啊。
“昌,一定要记得,不要陷于争斗。”织妫还是那样温温柔柔,像多年前在教导幼儿,也怕儿子误入歧途,不断提醒着。
“就像是我不需要废铁,他也不会需要废物。
“想要不被放弃,就应该去创造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去破坏别人的价值。这个道理,即便外人感受不到,但你与我都应当明白。”
对现在的织妫来说,她的价值既系在儿子身上,也系在自己身上。
“嗯。”
“我虽然没有良好的家世,但好在我不算蠢笨……”亲手肝出一片天的织妫发出大佬的喟叹,“……还有一件事,从房陵那边不是又带来一些人吗?”
“是的,您有需要吗?”赵昌感觉身边都是工作狂。
“对啊,就像你当初以水力捶捣纸浆一样,我认为现在的冶炼铸造过程也有很多可以用水替代的地方,这可以省出更多的人与牲畜。你有带来擅长水力的人吗?之前的那批都被送出去外地考察了吧,我还没有去找……或者他们在咸阳有留下一些门徒吗?我有问题想要询问。”
织妫并不想停止步伐,她还要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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